泠风善月
一世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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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苍苍/蒹葭琴瑟/琴瑟舞/白露为霜

三国/司马丕
古剑一/越苏越
仙剑四/霄青霄
剑三系列



文题基本已经写入tag~可以使用归档~~


我们明年(下辈子)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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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剑】夜哭3

【章三】

 

“那是你娘。”羽竭回住处的时候,叶凝还未睡下,挑着灯在看羽竭的经书,“有人惦记着你还不好么?非要这样不敬。”

羽竭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暗地里打探过叶凝的身世,知道他是被叶孟秋捡回藏剑的孤儿,更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让他伤心,只得道:“她为了把自己脱出来,就把我扔到纯阳宫自生自灭。我们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他是一个筹码,羽竭心里很清楚这一点。昔年圣人清剿太平公主余党,凉国公主匆忙与薛氏和离,改嫁了虞国公温家。那年羽竭九岁,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薛家流放的时候他本应一同获罪,不过他幸得纯阳宫一位女冠相护,拜了她为师,从此抛弃了自己的姓名,上山习武修道。

“她来寻我不过是近两年的事情。”羽竭说道,“她能补偿我什么?她只是忽然发现我这枚弃子,居然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杀出了一角。”

“不要这样说话。”叶凝微微皱起眉头,显然并不赞同他的说辞,“她担心你。”

“她若是真为我着想,便不会——”羽竭顿了顿,显然是不想在这件事情上与叶凝争执,生硬地换了话题,道,“今日事出突然,也没有准备。明日我带你四处逛逛。”

“你还是好好躺着养伤吧。”叶凝躺了下来,替他吹灭了灯。

 

第二天他们果然没能出门游玩。叶凝预料的一点都不错,当天夜里,羽竭便烧了起来。叶凝从睡梦中惊醒时,只觉得身边的人火烫火烫的。即便是夏日,他烧得这样烫,身上却一点汗都没有。

叶凝伸手在对方的额头和腮下试了温度,立即下床,寻了布巾来,用温水浸湿给他擦身,又将先前备下的药物化开给他服下。忙活了半夜,天亮时羽竭还未醒,不过身上发了汗,热度也慢慢降了下去。

哪怕没有伤及脏器筋骨,羽竭身上也是一个对穿的窟窿,没有感染就已经算他命大了,哪有坐半天就能活蹦乱跳的。偏生这道士还要硬撑着。叶凝毫不怀疑,若不是当真撑不住了,羽竭真会假装已经好全了,带自己出去玩半天,再送自己下山。

“还说什么事都要告诉我呢。”叶凝嘟哝了一句。床上的人发出一声轻微的低吟,慢慢睁开眼,见是叶凝坐在旁边,恍惚地对他笑了一下,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叶凝看着他,颇有些哭笑不得。他忙了一夜,现在也累坏了,便自己在床边寻了个位置,阖上眼睡下。

 

羽竭这一病,足足躺了七天才缓过来,大概是长久以来的疲累都趁着一起爆发出来。叶凝不肯先行下山,也就在旁边照顾了他七日。

凉国公主在与羽竭不欢而散后的第二天便回转长安,临行前派人送了一些金银财帛。羽竭一眼都没看,便叫人都给堆到了库房里。

“明珠蒙尘,真是可惜。”叶凝调侃了他一句。羽竭正好也在床上躺得发慌,干脆开了库房叫叶凝跟他一起清点家当。叶凝本觉得十分不妥,但是那堆东西里还着实有些稀罕物件,也不乏珍石珠宝,两个人就像小孩子一样坐在一起翻捡,也觉得很有意思。

“这个给你。”羽竭拿出一块小小的玄铁,眼看着叶凝的表情瞬间明亮了起来,“是好东西?”

“当然!这可是铸剑的宝贝!”叶凝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片刻之后又有些黯淡,“只是这么小一块,做不成大件的兵器,可得好好琢磨如何加工——也不知道我何时才能有这样的本事,能够铸造玄铁。”

“那就给你练手了。”羽竭顺手一抛,叶凝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将那一小块玄铁接住拢在手里,“这太贵重了——”

羽竭一挑眉,将手掌摊开伸向他。叶凝把掌中的矿石放回到他手里,眼看着羽竭将它收回盒子里,忽然道:“你开个价卖给我吧——我家在钱塘郡也有良田千倾,总归值得起它。”

“哪有一开口就透了自己家底的。若是我做奸商,开天价坑你呢?”羽竭问道。

叶凝偏过头看着他,那个坏心眼的道子只是笑,好像打定了主意坑他一回。

“好啦,我后悔啦。”藏剑弟子说话的时候带着很明显的杭州口音,柔软的吴语好像自带撒娇的口气,“你欺负我。”

“我早就想好了要送给你的。一块玄铁能换到你这个朋友,我都觉得自己大赚了一笔呢。”羽竭捻起一撮藏剑的马尾辫,在指尖绕来绕去。

“我本来就是你的朋友。这下我倒觉得我是奸商了——你呀,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叶凝道,“这样吧,若是我当真铸成了剑,就送给你好不好?”

“求之不得。”羽竭说。

 

他是见过玄铁神兵的。那把剑名为留情,三尺五寸,剑柄上一颗留情珠,彻夜长明,千里相思。据说此剑出自霸刀山庄,是柳五赠给公孙幽的信物,它现在的主人却是一位纯阳宫坤道,羽竭的师父。她虽不吝于让爱徒试剑,但此剑的来历,她却是绝口不提的。

“能得你所铸神兵,到底还是我赚了。”羽竭一边说,一边又打开了下一口大箱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掏出来赏玩。

“只可惜师尊不知在何处云游。她一定会喜欢你的。”他叹了一口气,“我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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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道长倒是卖的一手好人情。”林清听罢这一段故事,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手里的折扇啪一下收起拢在掌心,总结道,“目的不纯。”

“先抓到手里再说吧。”羽竭笑了笑,神色里第一次有了些许轻松,“我喜欢他,并不是很在意手段。”他将腰间的那一柄匕首取下,平托在掌上给万花看,甚是得意:“叶凝是最好的,他也值得最好的。”

这是“卿”。形制古朴,宽阔的刃暗沉不见光芒,剑柄上一点流光,让人不禁想象它在夜空中挥舞的样子。

“那是你的福气。”林清叹道。

“我却不知道这是不是叶凝的福气。”羽竭看出万花弟子的疑惑,道,“林先生,你可曾相信,这世上有些人——能够听懂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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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叶凝先提起的这件事。既然羽竭带他好好逛了一圈长安城和纯阳宫,他也应该带羽竭去欣赏一番藏剑山庄的江南风光。那年初秋,他们便收拾了些行李,一同南下。

叶凝离开藏剑山庄还不到一年。他是叶孟秋御神门下亲传弟子,又尚未出师,本应留在山庄侍奉左右,于情于理都不该是远走长安的人。这次他要带羽竭一同回去,临行前便一本正经地坐下来,说要把自己家里的事情先同羽竭说清楚。

 

叶孟秋于他不仅是恩师,亦是养父和恩人。那年叶孟秋云游归来,在西溪河渡口等船之时,正好看到一只摇篮顺水漂来。当时叶夫人刚生下长子叶英,两人皆以为这孩子亦是上天赐给他们,便留在身边悉心照拂。

叶凝大约是山庄内跟叶英关系最好的人,也是山庄内除了叶英以外最难接近的人。叶孟秋不喜叶英木讷驽钝,动辄发脾气打骂,回头看看叶凝,却是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两个小孩子好像都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每天往天泽楼院子里一坐,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你都看出了点什么?”羽竭问。

“看看花,看看剑,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吧。”叶凝很不经意地说。

像羽竭这样典型的纯阳弟子,练剑的时候,向来是一板一眼从不偷懒。哪怕有时去僻静的地方静思悟道,也是凝神炼气。叶凝这种抱剑观花,几乎是无所事事的的日子,完全是羽竭所不能体会的人生。

“你要带我去看。”他说。

叶凝只是笑,并不答话。

羽竭看出他有点紧张,回程在即,有点近乡情怯的意思也不奇怪,便随口开解了几句,问了些藏剑山庄的事情。叶凝犹豫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他是偷跑出来的。

仔细一想,这的确像是叶凝会做的事。叶孟秋把他逼得紧了,他又不愿意同长辈闹不愉快,只能自己跑了。当初走得干脆,这会儿要回家,他还有点心虚。

 

“你先替我算一卦?”两人在临安城找了家客栈安顿下,计划着前往藏剑的事。叶凝犹显不安。如果不是羽竭态度强硬,他几乎就要收拾东西回长安去了。

“那我就替你占一卦?”羽竭随手拿了一段枯枝,以指风削成数截充当筹棍,就这么演算起来。叶凝焦虑地等在旁边,佩剑不停地发出碰撞声,一听就知道不安分。

“泰卦!因势利导,小往大来。”羽竭终于抬起头来,笑道,“先送个信去吧?”

叶凝看上去似乎松了一口气,出门吩咐客栈伙计送信。羽竭趁他不备将筹棍一抹拢在一起,顺手扔到了窗外,仔细一看,却是一个坎卦。

坎卦为水,一轮明月照水中,摸来摸去一场空。

大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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