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风善月
一世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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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苍苍/蒹葭琴瑟/琴瑟舞/白露为霜

三国/司马丕
古剑一/越苏越
仙剑四/霄青霄
剑三系列



文题基本已经写入tag~可以使用归档~~


我们明年(下辈子)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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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仙四/越苏】御山而行(目前已更新番外合集)2010-2012

最后一篇番外更新于2012年3月



【番外一  关于东皇太一和转轮鬼王是怎么搞到一起的】

 

鬼王一向不是份好差事。原因也很简单,既然是冥界,里面的鬼全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就算是暴打一顿散了形体,要不了两天也能重新聚回来,根本不痛不痒。因此,鬼王的位置空悬了几千年,十八殿阎罗各司其职,倒有几分占地为王分头割据的意思。

云天青刚到奈何桥头的时候,就钻了这个空子,找了个三不管地带打游击,一边修炼一边就这么赖了下来,成为了一个光荣的钉子户。

其实说钉子户并不恰当。冥界也是有很多常驻鬼的,不愿意投胎的鬼,不能投胎的鬼,还没轮到投胎的鬼,都可以找份鬼差的工作,搭个小棚子住下。但是云天青不一样,他儿子每天准时三炷香,所以他可以只吃饭不干活。

混吃骗喝等师兄的日子过了十多年,云天青发现不对了。那天他在转轮镜台见云天河,几句最重要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阎王给掐断了链接。听说几个孩子还被鬼差追着跑,幸好韩家大伯帮忙才及时跑了出去。

云天青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郁闷的两天没兴趣喝酒。那是他的儿子和他儿子的妹纸,逃跑的时候居然还要靠别人。要是再过几十年也死到鬼界来,那傻乎乎的野小子还不是任人宰割。于是当爹的决心做个勤奋努力积极向上的好榜样,从今天起奋起反抗,争取把阎王抓在手心里。

事实证明,聪明人死了之后也一样聪明。

一百年,足够一个在琼华进修过的小混混踢牛头揍马面,千秋万代一统鬼界。之后的事情就很容易想象了,公报私仇,假公济私。没过多久转轮镜台被搬进了宫殿,从此成了鬼王私人用品,所谓转轮鬼王的名头也就是这么来的。

一百五十年,韩家那个一身红衣的小姑娘来来去去好几回了,地上的世界却没有什么进展。琼华山头让他宝贝儿子一箭射没了,他心心念念的师兄和琼华一堆弟子一起被关到东海底下,估计出来了也直接成魔。云天青坐在转轮镜台前,看着他新搬来的办公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红笔一挥给他曾经的儿媳妇插队安排了一个好人家。

菱纱姑娘临走时说,云天河现在跟慕容紫英住在一起。她说那句话的时候别有用心的眨了一下眼睛,云天青立刻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现在人间正是晌午,云天河刚点了三炷香,袅袅香火在云天青的办公桌上聚成一团小小的乌云。云天青眼睁睁看着那团小乌云噼里啪啦地在他桌上下了一场小规模雷雨:“野小子学什么不好,学你爹断袖。”

 

云天青死后两百年,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九天玄女。在天庭下发的通告上说,九天玄女负责把一个关了几年的小姑娘接出来,要取道鬼界让她回自己的地界,让云天青通知手下的鬼魅魍魉该让行的让行该回避的回避。冠冕堂皇的文字后面有气无力地盖着天帝朱红的戳子。

把犯错的小公主扔到什么山下面压几百年仿佛已经成了天界的传统。云天青毫不留情的对这张谕示冷嘲热讽了一番。继承了鬼王的神格之后他也算得上是天地一号大神了,自然也知道一些所谓的秘辛。天皇伏羲已经神隐了数千年,连带着整个东夷部落都不知所踪。如今的天帝不过是几个主事的神仙利用伏羲遗留下来的一缕神力凝聚成的一个全自动盖章机。

“九天玄女啊,不就是一只青色的雀子么,”云天青伸了一个懒腰,还惦记着他师兄两百前让九天玄女抽了一巴掌的事,“小鸟哪有不怕猫的。如今老子也发达了,正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时候。”

那天,云天青特意问熔岩兽王借了一只吊睛白虎,坐在路中间等候九天玄女大驾,笑得一脸小人得志。因为那个表情太过闪耀,所以刚刑满释放的云华瑶姬猛地掀了珠帘:“云——云天青?”

云天青的笑脸破碎了一地,咔吧一声接上自己的下巴,换了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是——大师姐?”

换了一件新马甲的夙瑶大师姐很干脆地甩了九天玄女,加入了旧日师弟的阵营。基于这已经是鬼界的地盘,九天玄女也无话可说,把交接的文书往小老虎额头上一扔就飞快地消失了。

 

“师姐从东海归墟来,有没有——有没有那个——那个师兄的消息?”

夙瑶,现在是瑶姬云华夫人,微微挑起了眉毛:“怎么,你竟然还要来问我?”

云天青有些摸不着头脑:“师兄难道不是和师姐一起被关在海底吗?”

瑶姬怀疑地看着他,还是说:“你不知道?玄霄早五十年就没有在东海了。我能这么快出来,还是他帮忙的。”

云天青真的愣住了。他费劲地咽下一口水,僵硬地问:“那师兄他——他真的成魔了?”

瑶姬的脸上明明白白写满了惊疑:“你是真不知道啊。他没有成魔,他本就是伏羲之子,神主东皇,自然不会放他在归墟久待,早就做回他的上神了。你——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谢谢师姐啊。”云天青垂下眼睛,猛觉得自己就是天底下第一号大傻瓜。

 

送走了瑶姬,云天青又跑到忘川旁边喝酒。忘川旁边一块小峡谷,名为蒿里,是他常去的地方。那里不仅能看到脚边缓缓流淌的冥河,也能望到天上星星点点的银河。看着它们在地平线上交汇,就像又回到了琼华的时候,天悬银河,星汉灿烂。

云天青没有见过一心成魔的玄霄,他记忆里的师兄只想着修仙。可是不论是成仙成魔,那些他曾经追求过的东西,唾弃过的东西,忽然之间就变得一文不值。因为他是上神,早就拥有了一切,即使自己并不知道。

“你说,好好的上神不做,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们小老百姓呢,东皇阁下?”云天青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自言自语。

想了又想,云天青还是派了个鬼差给瑶姬送信,只有四个字:“我要见他。”

瑶姬的回信来得很快,简短干脆得只剩下一个字:“好。”

铁划银钩,力透纸背。那种字体,云天青已经熟悉得能模仿出每一个细节。

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一个人嫌弃云天青的字像狗爬,亲自写了字帖让他对着描红;有一个人,他总是给被关在思返谷的云天青留饭,却不知道他压在桌上写着“吃完就快去睡明天别再迟到”的小纸条,每一张都被云天青好好地收在箱子底下;这个人,他也永远不会知道,云天河就是对着他的小纸条学识字的,可是最后为了给云天青生火取暖,还是把这些纸全都扔进了炉子烧成了一堆灰。

 

最后云天青拎了一坛酒,偷偷摸摸地跑上天界去找玄霄。玄霄在小花园里等他。两个人都换了身份,相貌却没有怎么大变。不过玄霄原先眉间的一点朱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额上非常繁复而且闪着金光的灵印。

觉察到云天青的视线,玄霄不自然地抚了下额头,将灵印隐去了。

云天青呵呵傻笑:“还好,放着也挺好看的。上回天河那小子跟我说你额头上出了三道魔纹,我还以为你那是让猫挠的。”

玄霄愕然无语。云天青猛然回过神,也不知该说什么补救,也只好乖乖闭上了嘴。虽然是一片沉默,可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一下子松泛了不少。

“啊师兄,我带了酒来,自己酿的。”云天青终于找到了话题,匆匆拍开了封泥,将澄清的酒液倒进准备好的两只白瓷小盏里,“师兄,你觉得这酒如何?”

玄霄也不推辞,默默地斟了小半杯,抿了一小口,然后缓缓喝尽,道:“似水,有些寡淡了。”

“淡而无味?”云天青苦笑一声,“那倒是我的过错了。”

一时,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再度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云天青站了起来:“师兄,我该回去了。”

玄霄颔首,示意他自便。

云天青划开了空间法阵,忽然又转身说:“师兄,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天我对你说,我一辈子都做你师弟,你还笑话我来着。”

玄霄的眼皮微微一颤,下面眸子黑得不见底。

云天青一咬牙,接着道:“师兄,其实我那天本不是这么说的,我原来想说——”

“不必了。”玄霄忽然开口,“我明白的。”

“师兄你——”云天青瞪大眼睛,惊讶之中又有了一点点欢喜和期待。

玄霄阖眼:“从前,或许我不够体谅你。可但凡你想要的,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还不都给你了。天青,我能给的,都已经给了,剩下的——”

话音未落,法阵一闪,带着云天青消失了。

感觉到云天青的气息离开了天界,玄霄才重又睁开眼。抬起食指划过下唇,口腔里还弥漫着那小半口酒的苦涩。

这算是什么酒,那样的苦。不仅苦了舌头,还寒透了胸腑,一直冷到心底里去了。

 

回到鬼界,云天青才觉双手已经紧握成拳,隐隐作痛。

他给玄霄喝的酒是用忘川的水所酿。忘川之水与凡界的水不同,若加上忘川蒿里一种特有的草,便能熬成孟婆汤,无色无味,饮之使人前尘尽洗,可若是加上一些别的材料,就能酿出一种名为忘川的酒。忘川酒,能使人尝出人生百味,领悟到心中牵挂。

所谓人生百态,自在心中,也在这酒中,只看饮酒之人心境如何了。

云天青自诩饮尽天下美酒,却一直没敢喝过这种酒。他不知自己会品出些什么来,也害怕自己会品出些什么来。不过既然玄霄说淡而无味——他又拍开一坛,举起酒坛往嘴里狠狠一灌,立刻被呛得咳了起来。

那样的浓烈。

云天青抹抹嘴角,五味陈杂,当真是五味陈杂。

师兄,你竟然能品出淡而无味,好一个淡而无味。

 

事已至此,云天青以为他同玄霄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却不料三界之中忽然起了好些关于他跟玄霄的传闻。云天青原本以为玄霄定不会放任流言四起,可是没想到那些传言不仅没有随着时间平息,反而愈演愈烈,内容也一天比一天详细,说得叫一个绘声绘色,好像是亲眼看到一样。

这才几天,已经从“讨情债鬼王上天界  恨相逢东皇终无语”的少女读物进化到“后花园情人诉三生  枕天地□□□□□”的十八禁。云天青无意中从鬼差手上截获了一卷小竹简,看着上面一排白框,气得鼻子都歪了。

祸不单行,紧接着好几天,他开始收到各界文书,询问他同东皇有什么关系。云天青刚想拍桌子回骂说老子和他两不相欠,然后忽然想到自己上回去天界,甚至忘记了同玄霄说一句对不起,最后又把自己憋屈得不行。

“玄霄老子上辈子一定欠你家钱了!”看着九天玄女派来问话的小鸟,云天青终于爆发了,“本座同东皇是什么关系?老子告诉你家黄毛丫头,他是老子的债主!老子欠了他钱欠了他人欠了他好几辈子没还了!”

 

满心怨恨的云天青又跑到忘川蒿里。一只小小的白瓷酒杯,一坛忘川酒,一棵枯木的疏影,一个鬼,自斟自饮。

玄霄的梦想已经成了过去式,云天青的梦想也仿佛随之化为了泡影。

世上,已经没有琼华的二师兄玄霄,只剩下身为伏羲长子,名为东皇太一的玄霄。

“鬼王大人——”

云天青听出是那个新来的鬼差在喊他,并没有多加理睬,谁知鬼差竟不识相地奔到近处,只不过碍于云天青长久以来恶名不敢凑近:“大人,你还是去看一看吧,有——”

云天青拎起酒坛往嘴里灌:“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干老子的事!”

“那也差不多了,是——”话音未落,一阵罡风威压而来,周围的空气猛然发烫。

“喝酒?”玄霄坐到云天青对面,自己收敛了气息,周围重又变得冰冷而空洞。

云天青定定地看着他,张了口又合上,反复几次,终于鼓了口气:“师兄。”

“恩。”玄霄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端起桌上的空酒杯在指间把玩,仿佛他们只是刚从剑舞坪练完剑一起回到弟子房。

“师兄,我——”

玄霄恍若罔闻,自顾将酒杯凑到云天青面前。

“怎么了?”云天青低下头,正好看到一滴水珠落在杯中。波纹一圈圈荡开去,白瓷杯底上画的小鱼立刻动了起来。

又是一滴。

奇怪,鬼界从不下雨的,哪儿来的水。

小半杯液体轻轻浅浅,玄霄收回酒杯,在手里摇晃了几下,慢慢地抿了,忽然淡淡地笑了:“苦的。”

“恩?”

“你的酒,是苦的。”

云天青在颤抖,他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喘匀了气。玄霄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云天青想,玄霄是在等他先开口。

他清了清嗓子,道:“其实,我一直想对师兄说——”

 “不要说。”

“为什么?”

“天青,那是你欠我的。”玄霄板着脸说,“你还不掉的,一辈子都得欠着我。”

 

云天青瞬间悟了:“师兄!老子当年是欠你不假,老子这辈子就赔给你就算了。你不知道鬼王这鬼工作一旦干上了就没的转生要干到魂飞魄散啊,老子他妈的只剩下这死长死长的一辈子都要赔给你啊!”

玄霄竟然笑了:“是啊,全都是我的。”

“师兄你别靠得那么近,我——啊”云天青看着玄霄慢慢凑过来的脸,忽然想到了鬼差那小竹简上的一排白框,“师兄,这个——那个——那个会有人看到的。”

“怕什么,”玄霄毫不在意地继续,“孤乃神主东皇,孤可以查封他们。”

 

“师兄,你那天为什么不说清楚啊,耍我很有意思么!”

“我怎么知道你逃得那么快。我酝酿了那么久的转折句,半句话还没说完你就跑了。”

 

“师兄,我们先去一趟青鸾峰,看看我家那野小子和那个——那个谁有没有好好过日子。再去一趟陈州,然后去襄阳、柳州,还有即墨。”

“好了好了,”玄霄被云天青整理出来的一叠厚厚的计划书,或者说是旅游攻略弄得头大,直接道,“那就走吧。”

“真的?师兄,你怎么答应的这么爽快,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玄霄拍掉他已经缠上来的爪子:“没有。”

“咦这是什么?师兄!你跟我说你已经全都禁掉的,你竟然还私藏!”

“师兄!你——竟然是你写的!你自己发行自己禁算什么啊!”某人恼羞成怒。

“是谁在忘川还哭鼻子来着?”某人试图转移话题。

“师兄!我讨厌你!”

 

【番外二  关于表白和我喜欢你是怎么被说出口的】

 

这件事,发生在很多很多年以前的青鸾峰上。

“我很喜欢小紫英!”一头乱发扎小辫的青年揉了揉头发,大力点头,“很喜欢很喜欢,就跟——烤山猪一样!”

悠然拭剑的剑仙顿了顿手,只给他一个背影:“你有多喜欢烤山猪?”

“就跟喜欢小紫英一样?”云天河皱了眉头想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还是不一样的,没有山猪吃的话,虽然有点遗憾,但是也可以吃烤小鸟。如果没有小紫英的话,就没有办法了啊。果然还是小紫英最好了!”

【挚友和师尊,目标达成】

 

这件事,在未来会变得有点频繁。

“师弟,你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吃了。”

“阿翔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吃了。”

“叫你少给它吃,它太胖了。”

“……”

“师弟,今天有点凉,有没有加衣服?”

“……”

“虽说修仙之人体制不错,但是你也要好好注意才是。”陵越立刻去扒拉了几件外袍过来叫屠苏穿上,“你在山下的时候都这样不管不顾的,要是生病了可没有师兄给你熬药吃。”

我才不吃药,屠苏在心想,师兄的药都苦得要死。不过,每次吃了药都能拿一包糖,倒也不错。

陵越牌好保姆一边把暖和的衣服往屠苏身上裹,一边继续念叨。

“下雨要记得打伞,不要图方便直接用灵力烘干。”下雨天我通常不出门。

“大太阳也要注意防暑,多喝水,回山上师兄给你做冰镇绿豆汤。”拜托师兄现在是冬天。

“阿翔真的不能再贪嘴了,在这样下去它自己也要被人吃了。”这个倒是真的。

陵越看着自己的小师弟,微微一笑。

屠苏微微红了一下脸,轻轻靠了过去。

【陵越和屠苏,目标达成。两个面瘫的脑电波交流方式,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

 

这件事,每隔不久就要原样发生一次。

“师兄,我喜欢你。”

“恩。”

“师兄,你太不给面子了吧!”云天青眨巴着大眼睛装无辜,“来而不往非礼也。”

“我没有非礼你。”

“师兄你知道吗,我建议你去重修阅读理解。”云天青抚额,“重点是我刚才说喜欢你啊,你怎么没有表示呢!”

“我以为那是你的口头禅。”玄霄很诚恳地表达了歉意,“如果你承认你是在表白的话,那我也喜欢你。”

沉浸在自我满足里的某人有点得寸进尺了:“师兄,你就不能把它简略成三个字么,听起来浪漫一点还比较符合你的语言习惯是不是?”

三个字,自己的语言习惯,这个玄霄懂的。他偏头想了一会儿:“羲和斩?”

【东皇和鬼王,目标达成虽然后续有点玄幻】

 

这件事,发生在一个晴朗有点云的下午。

那时候,不要说陵越和屠苏,就连东皇太一都只是个傻不拉几的毛毛头。

伏羲背靠树干坐在地上,膝上放了一个草编的小鸟窝,里面端端正正坐了一只圆滚滚的小雏鸟。他伸出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昏昏欲睡的小毛球。

小鸟不耐烦地挪动着爪子,从鼻尖里喷出一串小火花:“伏羲,老子已经成年了,不许再摸老子的肚皮!”伏羲微微笑了一下,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改为缓缓抚摸小鸟的背。很快,小鸟就在暖烘烘的手掌下团成了一团,小尖嘴一点一点,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嘴里还嘀咕着:“老子不过是涅槃了一回——恩,你再挠挠翅膀下面。”

伏羲忽然开口:“己鸷,刚才那个自称是你脑残粉的姑娘,好像说了表白什么的事。”

“哦,是吗?”眼下只是一个小毛团的白帝大人呆了呆,“表白什么的,听起来很诡异的样子。”

“恩。”伏羲举双手拥护,“她看上去同那群拿着竹简只会傻笑的女人是一伙的。”

“真是越想越奇怪,本座为什么要跟你表白!”全身金色绒毛的小凤凰拍打着还没有长出飞羽的小翅膀,“老子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

“是是是,”伏羲轻轻地拍着小凤凰,哄道,“好啦,你一点儿都不喜欢我,这样成么?”

“这就是了。”己鸷摇摇晃晃的在小草窝里转了个圈,拿屁股对着伏羲,忽然又有一点不安,把头藏在短小的翅膀下面偷偷往后面看。

天帝大人轻笑起来:“我也不喜欢你,就跟你不喜欢我一样不喜欢你。”

小鸟一屁股坐在了窝中间,耷拉着翅膀,努力伸长脖子:“好吧,我没有不喜欢你。”

“我说了,你有多不喜欢我,我就有多不喜欢你。”

【天帝伏羲和白帝少昊,目标——达成了吗在哪里怎么没有看到】

 

 

 

【番外三  关于天墉城的建成纪念日是怎么渡过的】

 

“陵越师兄!陵越师兄!”芙蕖气喘吁吁的叫喊由远及近。

手腕一抖,一大滴墨就从笔尖滴了下来,弄脏了眼看就能抄完的经文。又来了,陵越叹了一口气,随手将被废纸揉成一团扔到一边的废纸筐里,走到门口。小师妹一头撞进屋里,扶着门框喘气:“师兄,屠苏师兄跟陵端打起来了!”

果然。陵越抚额:“在哪里,带我过去。”

泪眼汪汪的小姑娘瞪大眼睛:“我也不知道,屠苏师兄狠狠揍了那死胖子一顿,死胖子就跑了,说要去搬救兵,然后屠苏师兄也跑了。”

“跑哪儿去了?”

“后山——后山林子里。”

陵越再叹一口气,把芙蕖劝回去,自己抓起霄河就往后山赶。

 

后山林子很大,陵越找得毫无头绪。但是眼看天色渐晚,要他把屠苏扔在林子里自己回去,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满心怨恨的师兄朝天大吼:“百里屠苏!出来!”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大树的后面,一个满身满脸尘土的小孩犹犹豫豫地一步一步挪出来,怯怯地不敢抬头。

不知为什么,看着他的样子,陵越忽然觉得很心酸,原本的怒气,早就平息下去了。他掏出怀里的帕子,把他小花猫般的脸擦干净,把帕子折了一折,换到干净的那一边,又去给他擦手。屠苏大约在山里跑的时候摔了跤,手掌上有擦破的痕迹。陵越犹豫了一下,还是在掌中很不熟练地凝了水灵给他治疗。

“别怕,师兄带你回去。”

小家伙点了点头,迟疑地问:“师兄怎么知道我躲在那里?”

陵越牵起他的手,顺着山路往回走,微微一笑:“我随便叫的。”

 

“老实说,你怎么又同陵端打起来了?”陵越问道,“昨天才跟你说过的,遇到麻烦可以先来找师兄。”

“我只是路过。”屠苏很不开心地道,“谁让陵端要养什么白白胖胖的蚕宝宝。他自己爱养不养,却偏偏要带在身边。带着也就算了,还要拿出来现。他有病!”

因为最后一句话,陵越抿紧了嘴,最终还是没忍住,出言提醒他的小师弟不可以说脏话。

 

陵端养了一窝蚕宝宝这件事,陵越是知道的。

这原本没有什么奇怪的,天墉城上下,有许多弟子都养了宠物。按照长老的说法,灵兽可以帮助主人修为提升,养着也不费事,还能给那些闲着没事整天八卦的女孩子们找件事做,何乐而不为。

芙蕖就养了一只小黑猫,还有两只长毛兔子。便是百里屠苏,也养了一只圆滚滚的海东青。虽说陵端的爱好和价值观奇怪了一些,不过蚕宝宝好歹还能吐丝,有经济价值,没什么奇怪的。

“我原以为他那窝蚕可以炼成什么名贵的蛊,哪知道就是一般般的桑蚕,跟他自己一样又胖又懒。”屠苏评价道,尽显南疆人民的技术特色。

陵越对巫蛊之术没有研究,哈哈一笑带过。

 

当然,总有人会对白白胖胖的蚕宝宝爱不释手,比如陵端,还有很多年后屠苏才会认识的风晴雪风姑娘;但是相对的,也总有人讨厌世上所有的虫子,不管是完全变态的还是不完全变态的,比如以芙蕖为代表天墉一众女弟子。

所以芙蕖觉得陵端是个变态的死胖子,而陵端觉得自己捧着蚕宝宝的时候全身上下都笼罩着九天玄女的慈母光环。

下午的课程结束之后,陵端照例捧着他心爱的蚕宝宝到外面遛弯,收获了芙蕖的尖叫若干。陵端正想给大家普及一下蚕宝宝的妙处,好巧不巧,百里屠苏在这个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这个错误的地点。

而悲剧的中心,在于屠苏肩上还架着阿翔。

 

本来就快要到午饭时间了,阿翔有点饿了。陵端的目光充满了挑衅,阿翔有点不开心。屠苏看陵端很不爽,阿翔决定替主人出一下头。

我是海东青。海东青比白白胖胖看上去很好吃的虫子要高级得多。所以海东青的主人也比蚕宝宝的主人厉害得多。

所谓鸟的逻辑。

 

于是,瞬间,那一窝白白胖胖的小虫子全都消失了。

阿翔拍拍翅膀,满意地打了个嗝。

陵端盯着百里屠苏,刘海都竖了起来,支愣在脑门上,看上去格外的搞笑。他悲愤地卷起了袖子:“百里屠苏,你害死了我的小宝宝、小贝贝和小宝贝!”

这一场架打得顺理成章。芙华姑娘连忙招呼小芙蕖去找大师兄救驾,一边掏出小本子,开了三个盘口。

一,大师兄是否能在半柱香内赶到现场。

二,屠苏和陵端的第五百场架孰胜孰负。

三,最后倒霉挨罚的人是屠苏还是陵端。

红衣的剑灵姐姐飘然而至:“三两银子,我押陵越半柱香到不了,他今儿在藏经阁抄小海报,如果芙蕖不带路他至少要多绕两圈;这场架还是屠苏赢,陵端这辈子也别想打赢他;第三,最后倒霉的还是陵端,主人舍不得罚屠苏的。对了芙华,古钧那个笨手笨脚的,昨天把主人的玉冠给磕了个小口子,这回给主人换个新的吧。”

芙华点点头。天墉城大师姐坐收渔利,财源广进。执剑长老在上,弟子和众姐妹一定会用赚的钱给您飘逸的银发配一条相称的发带的。

 

导播请回到正常时间点谢谢。

这个时候暮色渐浓,陵越带着屠苏正徘徊在回家的路上。

没错,是徘徊。

因为陵越不认路,所以他不得不以绕圈的方式,走螺旋线来靠近目标。终于在走到第四圈的时候,他们看见了天墉城高高的围墙,得以直线奔去。可是城墙在那个地方木有开洞,所以他们绕了第五圈,终于找到一个侧门钻了进去。

他们偷偷摸摸地跑回剑塔,一路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师尊也不在屋里。

陵越摸摸额头,想起了一件大事:“师弟,今天是天墉建派一千年纪念日。掌门说晚上要在顶层广场举行庆典的!完了完了,师尊吩咐我抄的小海报也没有抄完。我们这就赶过去,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他们果然还是迟了,掌门和五个长老都已经发言完毕,后面的时间留给弟子们自行娱乐,可以对月狼嚎,可以吃夜宵,姑娘们可以到芙华姐姐和红玉姐姐那里去领这个月的新刊,也可以躲在角落里各种偷窥。

据芙蕖介绍,方才掌门鸿篇巨制的讲话花费了一炷香;戒律长老念了一遍新出台的天墉校规,花费了一炷香;妙法长老回顾了一下天墉城的发展史,花费了半柱香;威武长老只说了一句,接下来的一旬不用上早课,但是为了平息弟子们的欢呼花费了半柱香;执剑长老啥都没说,后面直接轮到了凝丹长老;但是弟子们都光看着执剑长老流口水了,没听见凝丹长老说了什么。

 

紫胤被小姑娘们如狼似虎地眼神看得背脊发毛,决定先撤了。他一转身,就看到陵越牵着屠苏,贴着墙根溜过来。

“陵越!”他当即喝道,“本派如此大事,你怎么可以迟到!”

陵越和屠苏只得过去请罪,说是在后山林子里迷路,误了时辰。

其实这建派日也没什么重要的,涵素真人捋着胡须过来劝道:“小孩子贪玩,也不是什么过错。今天过节嘛大家开心开心,就不要板着脸了,哦呵呵呵。”

掌门都发了话,紫胤也不再多说什么,点头示意他们起来。他敏锐地注意到两人看上去都有些狼狈。虽说衣衫齐整,可看上去怎么都是在林子里滚了两圈。

还误了时辰,哼。还没有领略过自家大弟子路盲本领的紫胤真人不悦地想,怎么搞得这么惨。他自己唯一一次把衣服弄得这么狼狈,是因为——蓝衣仙人不觉用手摸了摸脸颊,那一回他跟某云姓挚友在青鸾峰的林子里滚了两圈。

紫胤抬起头,用一种高深莫测地眼光看着携手离去的两个徒弟,最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涵素真人在旁边哈哈笑着说:“紫胤的这两个徒儿,当真资质绝佳。大的就不必说了,小的这个也是天赋异禀啊。啊哈哈哈。”

紫胤最终还是用手抚了额头,干巴巴地道:“不肖徒儿,叫掌门见笑了。”

 

那天晚上,藏经阁的废纸篓里,大师兄抄坏的小海报全都不翼而飞;阿翔从厨房偷了两块炸肉饼,吃得心满意足,高兴地睡了;陵端没吃成夜宵,气得辗转反侧,腰围大减了一圈;芙华和芙蕖躲在被窝里,看一本小册子笑得花枝乱颤;红玉坐在房里,琢磨着如何勾搭一下远在赤水的大手姑娘;陵越和屠苏很听话,把自己洗白白之后就卷了被子各自睡了;紫胤真人正走在回房地路上,他觉得很郁闷,因为红玉硬说他的玉冠被古钧弄坏了,给换了一个蓝色的发带,他觉得不太正经,又不好意思推脱;云姓挚友很开心,他偷偷地摸进了紫胤的房间没被人发现,正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那一年,屠苏才十三岁,陵越也还不满二十。

那时候的天墉城,还是如此的单纯而美好。

 

 

【番外四  关于凤皇是怎么不噎住地吃掉一条龙的】

 

那时候,天地初开,盘古刚刚化身为日月星辰山川河流。荒芜的大地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滚圆的一颗蛋,个头不小,不知道是哪个粗心的母亲把它丢在了那里。但是它还是顺利地孵化了,从裂成两半的蛋壳中,爬出来两条怪模怪样的小蛇。

后爬出来的那条小蛇是个姑娘,给自己起了名字叫女娲。她长了一身暗红的鳞片,很爱玩泥巴,整天钻在土里,不愿意离开大地。

她的哥哥却不一样。那条绿莹莹的小蛇总是喜欢仰望天空,幻想着遨游天际。

“伏羲伏羲——”女娲一挥尾巴尖,把泥浆甩了她哥一身,追问道,“天上除了太阳月亮和那些星星,什么都没有,早就看腻了。你也不嫌脖子疼。”

伏羲挣扎着躲开他妹妹的泥尾巴,爬到树上,依旧伸长脖子往天上看,全是鳞片的蛇脸上浮现出一种很梦幻的表情:“女娲女娲,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们能飞到天上,从上面俯瞰大地,会是怎样一番风景——”

其实女娲根本没有在听他的。她已经不满足于单纯的甩泥巴,她还想把泥巴甩出不同的形状来。不过伏羲也没有发觉妹妹的走神,他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中,一不留神从树杈上掉了下去,把女娲好不容易搓圆的一个小泥球又压成了一滩泥浆。

 

再后来,他们都长大了。这个时候,大地上也遍布飞禽走兽,远不止他们两个了。

伏羲真的学会了飞。女娲对飞不感兴趣,她已经能随心所欲地将泥巴弄成任何她想要的样子,并且热衷于创造大地上刚出现的另一种生物——人。

女娲给予他们生命,而伏羲给予他们灵智,教会他们如何学习。

矛盾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女娲不喜欢伏羲把天下生灵分成三六九等,她想和所有的生灵一起游戏世间。伏羲却觉得她太过纵容一些放肆的生灵,放任他们破坏这世间的秩序。

神庙和宫殿依次被建了起来。伏羲和最早的神祇们开始制定这个世界的规则。女娲不情不愿地跟了过去,却还是三天两头跑回她的荒原,四处游荡玩耍。

直到有一天,女娲从外面抱回来一个蛋。

 

那样原始的天地中,一个蛋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伏羲有好几次都差点把它混在晚饭里一起吃了。能活下来,只能说它命不该绝。

不过日子长了,伏羲也就习惯了身边有这样一个家伙存在,睡前也会同它说说话——正在繁荣起来的世界,渐渐疏远的女娲,以及这枚蛋自己。

“你真的没问题吗?”伏羲犹豫地伸出尾巴尖——他通常在白天化成人的形状,晚上则变回小蛇舒展一下脊椎骨——敲敲蛋壳,“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会是坏了吧。”

伏羲是真的担心了,第二天就抱着蛋去九河宫找他传说中的娘亲九河神女。

九河神女华胥氏抱着蛋上下左右摇晃了几圈,放在耳边听了听,笃定地道:“新鲜得很,你要是想现在把它吃了也不用担心拉肚子。”

“我可没有想吃它。”伏羲警惕地把蛋从母亲挥舞的手上抢了回来,抱在怀里,“我还指望着孵出条小蛇给我做干儿子——”

不知为何,华胥氏的脸色忽然有些不对:“小蛇这个——你还是先别指望了。我看这个蛋,不像是鳞族的,倒像是羽族的。”

“小鸟?”伏羲愣了愣,“那也没什么不好。”

“若真是小鸟倒也罢了,”华胥氏想起了什么事情,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前些日子的卦象你应该还记得?羽族于你有大厄,我看还是——”

“这有什么。”伏羲不大情愿地说,“自己给自己占的卦多有不准,再说,一只小雏鸟能把我怎么样?”

“莫要大意。”华胥摇头,“以鳞族为食的猛禽越来越多,前不久诞生的凤凰一族中居然出了个连蛟龙都吃的异类,羽族之王却仍未降世。你还是把这个蛋扔了吧,要是它命中有机缘,自然会孵化。”

她伸手去抓伏羲手中的蛋,伏羲尚在犹豫,往后一缩,却也不那么坚定。就在这时,那蛋居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伏羲吓了一跳,手一滑,便将蛋整个掉到了地上。

蛋壳裂了。

伏羲蹲下身,小心地揭开摔碎的蛋壳片,露出一只湿哒哒黏糊糊,丑不拉几,连毛都没有长的小雏鸟。小鸟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仰着肚皮坐在半片碎蛋壳上,大概是被摔晕了,摇晃着巨大的脑袋,直叫人担心它纤细的脖子会不会因此折断。

“羽族总是把出生时最先见到的生灵当做父母,”华胥一转身,转眼就消失了,“我可不想养鸟,乖儿子你好自为之。”

伏羲没去追她,自顾把小鸟捡起来捂在手掌心。小鸟眯着眼睛,轻轻地啄他的手指,发出细碎而放松的一串叫声。

如果伏羲当时就知道它在说什么,许多许多年后便绝不会惹祸上身。

——小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伏羲的体温,一边叽叽喳喳地说:“妈妈妈妈爸爸爸爸,好香好香,这是什么东西,煮熟了肯定很好吃。”

 

因为身边有了这么一个雏儿,伏羲不得不放弃了在神州大地自在游荡的日子,找了一个地方定居下来。从那一天起,他的尾巴尖后面就跟了一只炸着绒毛、跌跌撞撞的小笨鸟。

伏羲给它起了名字,叫己鸷,但是没人这么叫。大家都跟着伏羲,管它叫小笨鸟。

“伏羲伏羲,我们去河边抓鱼吃——啊!”

伏羲摇摇头,把一屁股坐在水坑里的己鸷捞出来,念了几句咒语,将它湿漉漉的绒羽烘干。小笨鸟却没有抓住重点,开心地在伏羲掌中打滚,嚷道:“这咒语我也会!”伏羲吓得连忙去捏它的尖嘴,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己鸷从嘴里喷出一个小火球,就在自己鼻子底下炸出了一朵蘑菇云。

“哎呀呀,真是个好动的小家伙!”赤水女子——那时候她还叫女魃——高声笑着,在远处跑过。

己鸷胆怯地看了一眼伏羲冒着小火星的发梢,不安地挪动着爪子尖:“对不起——我给你吹灭。”

“呼——”火风一过,本来只是烧焦的头发这回真的烧了起来。

浓烟中,伏羲气得现了原形,银绿色的巨蛇直直地立起前半身,蛇信飞快地吞进吐出。因为恼怒,颈子吓人地膨胀起来,露出上面精致的花纹,长长的尾巴一下一下抽打着地面。相比之下,蜷缩在地上连眼睛都不敢睁的小雏鸟真是不够他一口吞的。

“你这个惹祸精——嘶——叫你不听话——嘶——”

己鸷悄悄地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从翅膀下面偷偷往外望,缩着脖子道:“伏羲伏羲,你的羽冠——着火了——”

 

 

由一条蛇来抚养一只鸟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己鸷年纪太小,跟鳞族接触地多了,有的时候脑子就有点混乱。比如说,他会不自觉地学伏羲拍尾巴,即便他的屁股上连根拿得出手的长羽都没有。又比如,他明明炽热得像太阳一样,却偏偏喜欢和伏羲一起在正午晒肚皮。

伏羲需要晒太阳是因为他是一条蛇,周围温度一低他就会冻僵。但是己鸷不是,尽管品种不详,但他毫无疑问是一只鸟,还是一只打个喷嚏都能喷火的鸟。可想而知,每次晒太阳活动都是以己鸷头上冒烟结束的。

“这样下去可不行。”巨蛇一头扎进小溪里,把自己灌成一条水管,回头喷出一条水柱,不知道第几次浇灭了己鸷头上的小火苗,“你头上本来就没有几根毛,再这样下去,要是长不出来了怎么办呢。”

毛绒绒的小鸟被高压水柱冲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傻乎乎地甩掉头上的水,完全没有在意伏羲说了什么。伏羲看看他,叹了一口气,用尾巴尖把己鸷卷起来扔到背上,带他回窝里睡觉。

 

——其实,也不是没有贴心的时候。伏羲舒展了一下庞大的蛇身,小心地将熟睡的小雏鸟连同他的小窝一起盘在身体中间。寒冬腊月,与其说是伏羲给己鸷挡风,到不如说是己鸷在用自己的热度给伏羲取暖。

有了这个小家伙,真的温暖了很多呢。伏羲悄悄地翻了一个身,三角形的蛇头轻轻地摆在己鸷旁边。小鸟在梦中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细碎地呢喃了几句,尖嘴一点一点,一下就戳在伏羲颊边的鳞片上。伏羲僵了一下,再度放松了身躯,蹭蹭小鸟的额头,也闭上眼睛睡了。

 

一百年很快就过去了,伏羲越来越忙,己鸷却还是那样毛茸茸的一团,只见变圆,不见长大。一日,伏羲正在合虚山上,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他连忙站起来,向长留山上望去,却看到山上正熊熊燃起的火焰。

如果只是山火倒也罢了,更让他不安的是天边隐隐约约的黑影。

——那是前来进攻的飞鸟。

 

到处都在着火,曾经郁郁葱葱的森林现在完全是一片火海,生灵们惊慌地逃窜。逃命其实是一种本能,它们辨别风向,迎风穿过火墙,可是却没想到,烈焰后等待它们的,将是羽族锋利的喙和爪。

“伏羲伏羲——”己鸷摇晃着从窝里跑出来,他还没有长出飞羽,也跑不快,只能伸着脖子疑惑地看着周围,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在四散奔逃,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平日一起游戏的小伙伴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声息。

“小鸷,你怎么还在这里!”一条小花蛇游过,将他甩到背上一起逃离,可是下一秒,守候已久的鹰隼就将小花蛇连同己鸷一起抓到空中又扔了出去。

“小鸷往东跑,去找——”

己鸷灰头土脸地在尘土中滚了好几圈,好不容易抬起头,只见鹰隼已经将利爪戳进小花蛇的身体里,又将黄澄澄的眼睛对准了他。他愤怒地拍打翅膀,努力让全身的毛都直立起来,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吓人一些。

鹰隼缓缓地靠近,己鸷嘶嘶地叫起来,鼻尖喷出一溜小火星。鹰隼却忽然停住了,朝天空中发出一声清亮的鸣叫,很快,各色猛禽都围了过来。

“属下恭迎少主。”

 

这个场面实在太有戏剧性,只不过此刻己鸷根本没有欣赏的兴趣。他只知道,这些大鸟要带他离开,到很远很远,再也看不见伏羲的地方去做什么百鸟之王。

他不愿意,所以他使劲挣扎,可就凭他那点小身板,根本不够看的。

“我不走,这是我和伏羲的家,我要留在这里。”

身上很难受,胸中好像闷着一把火,忍不住要破体而出。

那一瞬间,即便是目光最锐利的兀鹫也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大家都反应过来的时候,己鸷已经奋力挣脱,好像全身都着了火。

火焰猛地蹿高了一下,火花四溅,而后,又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伏羲匆忙地往回赶,心里却明白无论如何都已经来不及了。长留山上的火光把半边天都染上了血色。忽然,一道金光从火焰中升腾而起,瞬间压制住了所有的火光。

那是一只浴火而出的金凤,翼展投下的阴影笼罩了大半个长留山,流光溢金的尾羽逶迤而下,连瞳孔都反射着金光。他在空中盘旋了三圈,领着鸟群往南边飞走了。

 

羽族本就是鳞族的天敌。伏羲虽是不惧禽鸟,但经此一役,长留山尽化废墟,也只得带着部落往东迁移,暂避其锋芒。没想到羽族并没有追击的意思,反而俯低了姿态,要同伏羲握手言和。

这本是好事,伏羲没有理由拒绝。但是一个战胜的部落先来议和,他又有点犹豫,担心其中有诈。羽族的使者笑了笑,要伏羲把长留山让给他们居住。伏羲同意了。

又过了一些年,那时候,伏羲的修为已经大成,被尊为青帝太昊。听说凤皇被尊为白帝,却甘愿矮伏羲一头,名为少昊;听说这位凤皇搬到了长留山居住;听说那里已经成为了百鸟之国,生机勃勃尤甚往日;还听说那只金凤在山上兴建了金色的宫殿,那光芒在三十里外都能闪瞎人眼。

 

那一个春天,鸟语花香,草木苍翠。伏羲又一次站在了长留山上。他穿过金光灿灿的宫阙,站到了一棵菩提树下。树上摆着一个空空荡荡的小鸟窝,旁边的枝桠上坐着一个金瞳的少年。

伏羲向他伸手,那个少年便轻轻巧巧地扑进他怀里。

“伏羲伏羲,你喜欢这里吗?”

“伏羲伏羲,你好像很惊讶?”

伏羲揉揉他的脑袋,只是有点惊讶他当年为什么没有同羽族一起彻底离开。

我不会离开。

这是我的家,这是我献给你的——穹桑。


 

【比番外还要番外的番外】

每个小朋友都会问这个问题

 

“爹——”方沁儿扑到兰生怀里,“爹我是从哪儿来的?”

姑娘你已经十二岁了这种问题就不要再问了好吗!方兰生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认为青春期教育为时尚早,决定继续采用经典版回答:“我跟你娘在灯会上捡的。”

沁儿显然有备而来,又接着问道:“玉泱哥哥呢?也是掌门叔叔和屠苏叔叔在灯会上捡的吗?”

方兰生愣了很久,犹豫地说:“大概是——他们在昆仑山上赏雪的时候捡的吧。”

“爹最聪明了!”

方兰生很得意。

 

第二天。

“爹你骗人!”沁儿鼓着脸跑进来,“玉泱哥哥说他不是雪地里捡来的!他是芙蕖阿姨从山下村子里捡来的!”

方兰生很囧。

 

第三天。

“爹,玉泱哥哥是从哪里来的?”

“芙蕖从山下村子里捡来的。”又来了,我怎么知道你徒弟是哪儿捡的!方兰生在心里爆了一句,脸上还维持着慈父的表情,准备迎接女儿的下一个问题。

“捡来之前呢?”

“呃,大概是阿翔不小心扔在那儿的。”

“爹你真是笨死了!”

“那么沁儿觉得呢?”

方沁儿两只大眼睛顿时闪现可怕的光芒:“不告诉你。”

方兰生很郁闷。

 

第四天。

“爹,我是不是要有小弟弟了?”

我们昨天还在讨论这个话题,方兰生深吸一口气:“也可能是小妹妹哦,就在你娘肚子里呢,再过半年才能出生。”

“那为什么玉泱没有弟弟妹妹呢?”

木头脸和他的石头脸师兄,怎么又是你们!方兰生一脸黑线:“这个——小孩子不是每天都能捡到的——”

“才不是这个!”沁儿很不耐烦地摇头,“屠苏叔叔怎么不生一个啊,跟娘一样。”

“这个——”

“玉泱说,只要哔来哔去就会有小宝宝,可是为什么他们没有呢?”

她一抬头,看到方兰生已经黑得非常可怕的脸:“玉、泱、还、跟、你、说、了、什、么!”

爹生气了,方沁儿也退缩了:“我们——我们看了一本书——”

 

“木头脸!你到底给你徒弟看什么书!”

“沁儿!书!”

封面上好大的“道德经”。

“木头脸!你自己看什么书我不管,不许带坏我女儿!”

“那不是我的书。”

“你师兄也一样!”

“那是红玉的书。大概是襄铃拿错了才会在玉泱手里。对了,如果你想看的话,令夫人手里应该也有一本。”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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