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风善月
一世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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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苍苍/蒹葭琴瑟/琴瑟舞/白露为霜

三国/司马丕
古剑一/越苏越
仙剑四/霄青霄
剑三系列



文题基本已经写入tag~可以使用归档~~


我们明年(下辈子)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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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道剑】夜哭 21 TBC

【章二十一】

 

丑时的梆子刚刚敲过,羽竭在黑暗的窄巷里走着。

他走得很轻松,步履很轻但也稳健,不见丝毫紧张。夜露打湿了他的袍角,暗色从衣摆慢慢侵染上去。

回到小院,他站定听了听,整个院落都还沉睡着,没有任何动静。经过院子里的水缸,他拿瓢子舀了点水冲了手,又进到熏室里,将沾了寒气的一身衣裳脱下,换了熏笼上捂好的中衣,这才悄悄走进房间。

便是做了这样的准备,羽竭也不敢再到寝台上去惊扰睡着的叶凝,打算在外间的榻上将就睡下。谁知刚展开被子,就看到屏风后面一亮,烛火摇动。

叶凝已经醒了。他的影子在屏风上模模糊糊。

“羽竭?”

“你在吗?”

羽竭还没有回答,就看叶凝已经坐了起来,好像连衣服都没有披就要下床,吓得急忙出声:“我在。”

叶凝不动了,直直地坐在床沿上。羽竭只好绕过屏风去把他按回床上,自己也钻了进去,用被子将两人都卷在一起。叶凝顺势钻到他怀里去,在他脸颊上蹭了蹭:“大半夜的不睡觉,换什么衣服。”他的眼神清亮,半点睡意也无。

他失眠的毛病一直在反复,哪怕不再被噩梦所困扰,有时候半夜醒来,也不会再睡着。羽竭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想来晚上出去的事情已经瞒不过去了。不过诚如叶凝所言,大半夜的,没有好好睡觉就是理亏,再谈正事岂不是太煞风景。两个人吹了烛火蜷在一起,东拉西扯地随口说着无聊的话,叶凝眨了眨眼睛,困意又泛了上来。

“不许动来动去了,再睡一觉,明天一起去曲江玩。”羽竭亲亲他的额头。很快,两个人都又睡着了。

 

这种出去游玩的事,藏剑公子惦记得比谁都上心。用过早点就催人准备车马,咋咋呼呼地冲去了曲江池。

出城的时候略微遇到了一点麻烦。城卫似乎在盘查什么人,来往行人都要逐个查验身份。不过叶凝拿着邠王世子的玉牒,也没有人敢造次,例行了公事就放他们通行。

“出了什么事?”马车远去,叶凝卷起了一点点车帘往回望。

“谁知道呢。”羽竭不动声色地说,“看样子是在抓人。”

“你昨晚出去了。”叶凝看向他,感到有点不妙,“干嘛去了?”

“去杀了一个人。”羽竭也不瞒他,语气之平常淡然,好像是在说早上喝了一碗粥。

“谁?”叶凝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事,给他吓了一跳,皱起眉头。

“惠妃的那个侍女,你不是认出了她的剑意。”羽竭递给他一杯茶,让他顺顺喉咙,“别怕,我收拾得很干净,不会有人知道。”

叶凝嘲讽道:“极道魔尊亲自动手,当然保险。”

“情急之下,也只有出此下策。那女子的身份非常重要,我必须抢先下手,省的日后留了把柄。”羽竭说,“她是惠妃与梨夫人之间的桥梁,只有杀了她,搅乱了水,才能看出来每个人在这棋局里扮演的什么角色。”

“你说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听懂。”叶凝气极反笑,“我们借惠妃的东风不过旬日,你就杀了她的心腹手下,怎么能不被怀疑。”

“她不会。”羽竭说,“没有线索的时候,她肯定会先去试探她最大的敌人——她最大的敌人可不是我们,至少得是东宫吧。”

叶凝像是认可了这个说法,看了羽竭一会儿,忽然道:“我又开始后悔了。”

羽竭本来不是一个这样机关算尽的人,他是为了叶凝,才做出了这样的改变。然而五年前叶凝想叫他放手就没有成功,如今更不可能说服他退让。

 

如果觉得愧疚的话——

只是想对他更好一些——

想要并肩携手——

细碎的剑鸣在他的脑海里闪过,留下只言片语。

——改变自己。

——让自己更强大一些。

“吾以心证道,此为吾剑。”很久很久以前,叶英站在天泽楼上对他说,“你的剑道,又是什么呢。”

海棠花苞悄悄地从翠绿的叶片中间绽放,因为怕被人察觉了心事,舍弃了自己的香味。

叶凝只专注聆听其中最低沉的剑语。开口的不仅仅是他的佩剑,而是天下千千万万的剑灵,它们絮絮低语,重复着他的回答。

为了相守,为了能和心爱的人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

这个人为了我坠入凡尘,我也愿意为了他披荆斩棘,血海修罗亦无畏惧。

吾为此而执剑。

 

他抓住羽竭的手,脑海中似乎混沌一片,又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明。第一次,那些纷杂的剑鸣平静下来,主动臣服于他。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羽竭不安地问。

“没什么,忽然晃神了而已。”叶凝摇摇头,看已经到了曲江池附近,便拉羽竭下车步行。两个人随便走了一段,又坐到亭子里去。羽竭惦着叶凝头天晚上没睡好,让他枕着自己膝再睡一会儿,又怕他吹了风头疼,用自己的披风将他拢住。

叶凝本来不觉得困。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一个人的时候怎样都睡不着,羽竭来了之后,偏偏一哄就困了。再之前还在杭州的时候,也没发觉羽竭有这个本事。

他想着这些事情,手指卷着羽竭的披风,又睡了过去。

 

这次跟过来的侍女都是叶凝身边亲近的人,平日里跟叶凝随意惯了。不过今日羽竭坐在那里,一个个都还敛容站在旁边,规规矩矩地不敢说笑。羽竭见叶凝睡了,便放她们去不远处自己玩耍。几个女孩子便三三两两地跑到池边上,掏出些零嘴,小声地说话。

叶凝睡得很安稳,一个时辰才醒。他一醒来,侍女们也都聚了回来,几个人围着一个小水钵,神色很是兴奋。

 “郎君你看。”那个女孩子将水钵献到他面前,里面赫然是两尾小锦鲤,圆头圆脑胖乎乎的。水钵里放了浮萍,小鱼就在萍下游动,很是可爱。

“再养几朵碗莲,带回去放到窗台上,可以接到檐下的雨水。”叶凝说,“等再长大,就养到后院的池子里去。”

几个女孩子都拍手叫好,又说是托了公子吉星,她们不过是在水边洒了点糕饼碎,锦鲤就自己来投奔了。

这运气还真是挺好的。

叶凝兴致高昂,又跟羽竭出去切磋比剑,一直玩到日暮才回城里去。回城的时候,盘查的城卫还在,依旧对他们恭谨客气。

 

一连好多天都无事。

惠妃的人查了几天城门,毫无斩获,只能撤了关卡。梨夫人那边也没有音讯。倒是东宫的暗探传了消息来,说太子李嗣谦愈发不得圣人心意,每次面圣归来都会在寝宫发脾气。

收到消息的时候,羽竭还跟叶凝一道笑话了他。谁想不过三日,叶凝居然接到了东宫的帖子,邀请他去赴重阳宴。

 

“往年重阳,圣人亲自宴请群臣,今年怎么把这差事派给了东宫。”叶凝翻看着手上的帖子,“太子坐不住了?”

“那要看圣人还想不想让他坐。”羽竭说,“惠妃果然去找了他的麻烦。”

从表面上看,皇帝是看重,才让太子代替自己来主持这重阳宴,可这事实则是个烫手山芋。王公贵族,前朝老臣,世家子弟,哪一个是好对付的。东宫在朝上没有稳固的势力,此时将太子推到台面上来,不是信任,是等着挑他的错处。

“听说太子常有怨怼之语,有一次还提起了殇帝——幸好亲信及时阻止了,否则传出去,又是一条大不敬的罪名。”

殇帝李重茂下场凄惨,多有中宗的过错,还牵扯到韦后与太平公主的旧事。武惠妃恩宠如此都不敢提这些事,李嗣谦说这些话,当真是嫌自己命长。

“正好去瞧瞧,先露马脚的是谁。”叶凝说,“你扮做侍卫,和我一起去。”

 

叶凝有自己单独的宴帖,但他身为人子,还是得同李守礼一同入宫。父子有些日子没见了,也不过是面子上寒暄了几句。

这次李守礼身边倒少了莺莺燕燕,独独带了一个小孩子,说是忠王庶子,带着身边教养。这孩子是叶凝子侄辈,若是李守礼有心,或可让叶凝过继他。不过叶凝向来不在乎这种事,不去接他的话茬,漠然前行。

“玄天君最近可不太高兴。”李守礼随意地说,“听说有人暗杀了她的心腹手下——你说,长安城高手如云,是谁下的黑手?”

“玄天君和钧天君揭露身份不过两个月,”叶凝随口道,“是您么?”

“我倒是想,可是下手没有你快啊,老了老了。”李守礼眯起眼睛,“老了也有老了的好。你们这些小孩子,主意不错,看得却不够明白。”

听他的意思,已经确定是叶凝他们动的手了。叶凝和羽竭俱是一惊,齐齐看向他,不知这老谋深算之人挑破此事有何用意。

“我也是近日才想明白。”李守礼长叹道,“玄天君鬼谋之名并非谣传,我们果然都被她们算计了。”

“本代玄天君,其实是两个人。”

“你错了。”羽竭想起了什么,脸色惨白地打断了他。

“哦?”李守礼挑起眉毛。

“原本,该是三个人。”

 

凉国公主,宁天师,和武惠妃。

三人共掌九天兵鉴,自是有利有弊。一则有利于隐蔽身份,互相调度帮助,可毕竟人心难测,一朝反目,遗祸无穷。

宁天师死后,凉国公主叛入恶人谷,三人几乎分崩离析。李守礼正是在这段时间抓到蛛丝马迹,摸出了凉国公主的身份。不料她二人将计就计反将一军,在朝堂上打压李守礼的势力,害他吃了不少暗亏。

“如今惠妃忙着拉太子下水。你说等她反应过来,你可挡得住她二人联手?”李守礼问道,“我之前说主意不错,是因为你杀了她们联络的纽带,很有可能引她们二人内斗。可如今看来,等她们清算完太子,自然轮到你我。”

他话音未落,叶凝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此时不宜与玄天君撕破脸,他们必须要继续合作。而羽竭的身份在长安本就岌岌可危,绝不能让他暴露。既然人已经杀了,不如彻底把脏水泼到东宫去。今日众人齐齐在座,正好借此机会把羽竭撇出去,让他避过风头,甚至可以换个身份再回来。

“浮之——”羽竭刚想开口,就被叶凝按住了胳膊。

“这次听我的。”他强硬地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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