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风善月
一世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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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苍苍/蒹葭琴瑟/琴瑟舞/白露为霜

三国/司马丕
古剑一/越苏越
仙剑四/霄青霄
剑三系列



文题基本已经写入tag~可以使用归档~~


我们明年(下辈子)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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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道剑】夜哭 16-17 TBC

对了,这次更新里面有个巨大的bug,名字叫做切了剑纯的双修羊和藏剑赛跑。。。请无视它。。。。 


【章十六】

 

还未到丑时,叶凝便起身穿衣,说要走了。他现在是邠王世子,哪怕是眠花宿柳,彻夜不归也是引人注意。

羽竭不急着走,支着手臂侧卧在床上,看他整理衣冠。待到佩剑之时,叶凝顿了一顿,将自己的佩剑随手一抛,拿了羽竭的轻侯剑配在身上。羽竭扬手接住叶凝的佩剑,顺势将剑身往外拔了寸许,雪色的冷光弥漫开,红树青山,月冷寒泉。

“你从前的剑叫止水,我便叫这剑黛雪。”叶凝道。

止水断愁,黛雪化冰。傲雪冷心绝,万念化冰华。羽竭没有说话,默默地接过剑,扣好剑鞘,也开始坐起来穿戴。叶凝知道他是不愿意一个人睡在这里,便也不劝他多躺一会儿,只是嘱咐平素要多加小心。

“我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你,原本还排了出好戏,等着世子赏光。”羽竭道。

叶凝笑了起来:“别拐弯抹角的。”

“七月初七,洛阳玉人楼,七秀李华庄宴请天策府大将军李承恩,也请世子赏光一聚。”

“你娘请李承恩?”叶凝吃了一惊,不明所以,“你怎么知道李承恩会去。”

“过几天辅国将军就会给你府上下帖子,记得收好了。”羽竭替他把发冠束好,打开窗户,竟然就这么跃了出去,“七月初七,洛阳玉人楼,可别忘记了。”话音未落,人已经在十丈外,飘然远去。

 

叶凝没有再管他,自己回了府中。邠王府还热热闹闹的,他父亲邠王李守礼正醉眼朦胧,揽着两个舞姬醉生梦死。叶凝看了他一眼,径自回了自己屋子,懒得多说一句话,李守礼却偏偏叫住了他。

“今日早朝,圣人都说了些什么?”

“更鼓敲过,已经是昨日了。”叶凝冷冰冰地说,“还有,昨日并没有早朝,你记错了日子。”

“哦是嘛。”李守礼摇晃着脑袋,“那你下次去朝会,记得帮为父——帮为父说——说什么来着?”他转向旁边的宠姬。

“王爷说要带我们去洛阳行宫消暑的。”

叶凝低头地看着她,直到那女子瑟缩着蜷曲起来,躲到李守礼身后。他不再去看那个侍妾,转向他的父亲,语调里满满的讥讽之意:“明日大朝,文武百官金殿面圣,儿却启奏圣人,父王想去东都行乐?”

叶凝说完,也不再去看他,正欲回屋,却又被叫住。

“可不必等到大朝。”李守礼醉醺醺地说,“之前宫里来人,叫你即刻入宫,偏偏你又不在家——”

“——父王还真是心宽。”叶凝停下脚步,也不回屋,转头重新向外面走去。

“诶诶,这时候宫门不是都落锁吗?”李守礼望着他的背影问道。

“原来父王还有清醒的时候。”叶凝又刺了一句,毫不犹豫地推门出去。

 

他敢半夜过宫门,自然是有依仗的。圣人亲赐的令牌,专用来报急务,走个偏门角门也是通畅无碍。他到的时候,圣人还没有歇下,仍在灯下批折子。

“你来了,”圣人见他进来跪在地下,既不叫他起来,也不抬头,只是道,“你最近同李业走得很近?”

薛王李业是凉国公主的同胞兄长,对羽竭向来很好,跟叶凝却是没有什么往来,叶凝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这么问,只好含糊地回答说薛王关心后辈,也感激圣上雨露恩赐。

他刚答完,忽然心头一跳,莫不是皇帝已经知道他同羽竭见面,故意拿李业来试探他。他伏低了一些,不再说话。

好在李隆基并没有责问他的意思,自己说道:“李业同虞国公那边,是不是也还有联系。”

李业和虞国公的联系都是明面上混个脸熟的,说白了还是为了照拂羽竭。但是叶凝不知道李隆基对这些事都知道多少,也不敢贸然答话,依旧一声不吭。

李隆基看了叶凝一会儿,漫不经心地将桌上的折子归拢收好,才又道:“你去平康坊做什么?”

他果然是知道了。叶凝轻轻一颤,莫名地觉得有些不甘心。

“七月初七,洛阳玉人楼,你同李承恩一起去。”皇帝说道。

叶凝猛然抬头,惊讶地看着他。

“凉国的儿子,在外面呆得太久,也该回来收收心了。”圣人淡淡地说,“也好叫温家知道——还有东宫——”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显然后面的那部分并不需要告诉叶凝。不过有这半句话,也足以显示自己对羽竭的招揽之意,叫叶凝安心。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东都的方向:“你下去吧。”

“还有一事。”叶凝道,“玢王请求前往洛阳游玩,借用行宫——”

“带他去,这种小事,不必再来报朕。”皇帝不耐烦地摆手,“朕这个兄弟,自从有了你传话,连当面请求都不愿来了。”

叶凝微微顿首,退出了房间。距离朝会的时间已经很近了,他便没有回府,转到侍卫值夜的朝房里草草歇下,却没有睡着。

数年经营,说到底还是被圣人玩弄在股掌间。他出身宗室,圣人却利用他牵制宗室。他就是主人手中的一把刀,不需要自己的思考,肉送到砧板上,只管切下去就是了。

不过他求的当然不只是这些。他来长安只是为了报仇,为了摆脱那些白天黑夜里纠缠着他的噩梦。区区几个失势的宗室又怎能算的上是报仇。

待切完了案板上的肉,刀再落下,切的便是主人的手指。叶凝等着这一天,圣人防着这一天。

 

头天发生了太多事,晚上又没有休息好,整个朝会叶凝都过得浑浑噩噩。下了朝,不想回玢王府,去别处太惹眼,竟是站在宫门口,不知该往何处。

想了一会儿,翻身上马,往天策府校场走。天策府内多有宗室功勋之后,去跑几圈马,不算突兀。正巧一个红衣银甲的将军也牵了马入校场,抬头一招呼,竟是李承恩。

 

叶凝跟李承恩倒是不生分。李承恩一勒马缰,与他并辔而行,果然就说起了洛阳玉人楼的事情。

帖子上写的七秀李华庄宴请李承恩,坐东的却不是七秀梨花夫人,更不可能是“已死”的凉国公主,而是恶人谷王遗风。请的也不是李承恩,而是天策府背后的朝堂。

“我就知道这麻烦事一定会摊上你,”李承恩这几年深得圣人宠爱,风头正劲,讲话也不怎么顾忌,“恶人谷乱得太久了,也求片刻安宁喘息的机会。圣人以为有了底牌,就想往上堆筹码。”

“羽道长也会来,你知道吗?”李承恩问道。

“我知道。”叶凝点头,“我昨日见过他了。”

闻言,李承恩倒是吃了一惊,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上。一起跑了两圈马,李承恩又道:“藏剑山庄一切都好,你小妹妹近来也平平安安的,不过三公子和五公子都还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也不是坏事。”叶凝道。

 

两人又沉默地跑了一圈马,叶凝心中烦闷更重,无法发泄,干脆勒停了马,道:“不如我们切磋一番。”

“这可不像你。”李承恩笑着应了,纵马奔到一边取了长枪在手中,回头时,叶凝早已下马换了重剑,沉重的剑身夹着雷霆之势当面拍来。

 

校场宽阔,百丈内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一目了然,闲杂人等近不了身,不怕隔墙有耳,适合打架切磋,也适合说点事。

“少林发下英雄帖讨伐恶人谷,王遗风却率众血洗昆仑。侠以武犯禁,哪怕是江湖恩怨,官府也不能没有表示。”李承恩向后翻身急退,弃了坐骑,险险避过重剑锋芒,却还是被剑气压得气血翻涌,勉强稳住身形。

“所以王遗风是来和谈的。”这一点叶凝也不奇怪,轻轻巧巧收了重剑,换回轻剑,直冲他过来。

藏剑虎跑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近身追击,出剑极快。剑光闪烁间,剑锋疾风骤雨般戳在盔甲上,因为不能刺穿,剑身微微弯曲,侧锋拉过铁片,带出几粒火星。剑影尚未消散,下一剑又已袭来。

“你们对谈,那叫我去过去,坐谁的位置?”

 

李承恩并无破招之法,只是靠一身坚固的铠甲硬扛过一波攻击,趁叶凝变招换气之时向后跳开拉开距离。他一面紧盯着叶凝的举动,一面招呼自己的坐骑,瞅准机会翻身上马,一下子就跑出了二十尺外。

叶凝也不追,持着剑在原地站着,道:“你们天策就是这点没意思,六条腿满地乱跑。”

“我们练的就是一匹马一杆枪,这胯下之物怎能少了。”李承恩风流话说惯了,顺了一嘴才想起对面的不是同僚而是个藏剑公子,连忙闭了嘴,专心打架。

“以你现在的身份,当然应该是跟天策府一拨。”缰绳一抖,战马疾奔,李承恩一招断魂刺冲了上去,紧接着枪头一甩,接上一招龙牙,意图压制对手。这是天策武学最常用的套路。

“但羽竭专门叫了我过去,总觉得有点蹊跷。”

叶凝早防着这手,不退反进,鱼跃避过李承恩冲刺,趁李承恩调转马头,一个腾身向后跳起翻滚,稳稳地落在了李承恩背后,剑气充盈,收轻剑出重剑,醉月将李承恩从马背上击飞,紧跟着重剑一拍鹤归过去,云飞断潮连着使。一瞬间,校场上沙尘飞扬,被重剑拍过的地面只见深深浅浅的坑。饶是李承恩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也被拍得人仰马翻七荤八素。

 

“不打了不打了!”李承恩掸了掸盔甲上的尘土,看着叶凝手里门板一样沉重的重剑心有余悸,“你不是刚下了朝么,随身带重剑——”

叶凝不以为意。佩剑不离身是他多年的习惯了。入宫时不方便带兵器,就留在马上。打完一架,他也不想跟李承恩废话,提了剑就往外走。李承恩追了上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又有人纵马奔来,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梳着双鬟,可能还不到十岁。

“大将军又输啦,”她拍着手笑起来,“大将军再不好好练武,下次名剑大会也赢不了!”

“是是是。”李承恩素来会哄女孩子,“下次名剑大会就把帖子给雪阳,让雪阳去打擂——起个什么名号呢——就叫宣威,天策府宣威将军。”

女孩子被逗得咯咯直笑:“大将军你回回都赢不了,下次剑帖就要给神策军,不给我们啦。”

李承恩只好指着叶凝道:“这个哥哥就是藏剑来的,他说帖子给你,就在上面写你的名字,谁也抢不走。”他说得有趣,叶凝也笑着附和。不过叶凝也知道这事根本就扯不到自己头上,单凭李承恩跟叶英的私交,断不至于连份帖子都开不出。反正如今藏剑的庄主印都刻着正阳,叶英想写几份就写几份,想写给谁就写给谁,再也没人敢拿剑柄敲叶英的胳膊。叶凝念及过去的事,想到自己久未见这些师兄弟,又有点伤心。

他来校场本就是为了发泄情绪,打了场架,看开了些,也懒得再多说话,直接打马往外走。先回府洗澡,安稳地睡了一觉。起来之后,想想也无事可做,干脆又备了马,一人一骑往洛阳去。

 

 

【章十七】

 

比起叶凝,羽竭最近可称得上是清闲了。恶人谷二十八位极道魔尊,该做的事总会有人去做,他乐得偷懒放个假。

就比如这不算太热的夏日傍晚,他选了一处树荫,惬意地躺在软草上,寻思着嘴里是不是还该叼段甘草根嚼着。

这种浪荡的做派,不管是在纯阳还是在藏剑,给长辈看到都是要罚的。自从进了恶人谷,再一幅清正守礼的做派反而不合群,少不得改了许多作息习惯。只不过谷中人多爱吃烟叶,王遗风本人也喜欢偶尔烧点烟丝抽,但羽竭从头到尾就像小孩子一样嚼甘草梗,从不沾染半点烟草味。无他,就是怕自己身上烟味重了,叶凝闻到容易咳嗽。

他就在树荫下昏昏欲睡,一面想着过去的事情,一面听着道路上传来的各种声响。

 

先是一头老牛拉车,车后面跟着三个农人,脚步沉重拖沓,是在城里卖完了东西,日暮出城回家的。

再经过是一队商旅,有六个骑马的,一辆坐人的马车,两辆拉货的马车。马蹄匆忙但是不慌乱,是赶着入城歇脚安顿的。

而后是一个人骑着马,带着个骑驴的仆从,悠悠闲闲,是谁家公子带书童出城踏青回来。大约在马背上还作着诗,一个不当心,笔杆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书童惊呼一声,连忙停下来去捡。

很快又有一匹马经过。是匹好马,步子快且稳,想来身健腿长。纵马的人似乎心不在焉,又或者身体不大好,气息微微有点紊乱。

马嘶鸣声清脆,负重不大,那一定是个年轻人,羽竭心里想。家教很好,经过那牛车的时候,刻意放慢了马速生怕惊扰到别人。非富即贵,经过那作诗的公子时两人曾经点头致意。从长安过来的,走这条道,是要往东都去。身上佩着剑,剑鞘撞着马鞍扣,发出规律的金属声。

马蹄声由远及近,踢踏着经过羽竭靠着的大树,又渐渐远去。

剑鸣。

羽竭猛得坐起来,来不及掸去衣摆上的草屑,便提气追去。

 

纵马而过的正是叶凝。

羽竭起身追去的时候也只是抱着两成希望,不敢确定。谁料追上去一看,果真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叶凝的马跑得并不快,羽竭很快追了上去,轻轻落于马后,宽大的衣袖像羽翼一样包裹上去。他靠近的时候叶凝便有所察觉,蓄满剑气便要拔剑。待到羽竭扑上来将他抱个满怀,这么个大活人怎么也认出来了,连忙收回剑气,任由道士把他从马背上扑到地上,两个人滚成一团,滚到路边沟里去了。

藏剑被纯阳的道袍束缚住了手脚,狼狈地摔倒在对方身上,道士微凉的嘴唇已经吻了上来,顺着啃噬吮吸。旁边就是官道,叶凝生怕被人瞧见,奋力挣脱出来。

“赔我衣服啊。”叶凝板着脸站起来,散了头发重新整理。羽竭还坐在地上,衣襟散乱,带着满头沙尘,笑着看他。那样子十分之不端庄,可叶凝看着他,心里忽然有点蠢蠢欲动。他记得再往东二十里,山野间有个猎户小屋,这时节不会有人去,稍稍打扫也可以歇息一晚。心头一转,正要开口提议,羽竭已经整好衣服唤来了坐骑:“我们今夜快马加鞭,明日便可以到行宫了。”叶凝没有异议,翻身上马,率先一挥鞭子冲了出去。

 

两人比约定的时日提前三天到达洛阳。盛夏的洛阳也没有什么可游玩的,两人便窝在行宫,趁着没有旁人,好好亲热了一番。

之前在长安见面仓促,也没来得及说话。这回光明正大的腻在一起,少不得把过去五年的事都逐一说了一遍。

羽竭入了恶人谷,无非是打打杀杀那些事。身上新添的伤疤总归瞒不过去,也故意往轻里说,简单带了过去。

叶凝在长安,日子就更艰难一些。初时利用李守礼的身份结交宗亲,之后被圣人所用,进而进入朝堂,提拔属下,布下自己的势力。所幸得到圣人赏识,行事便利许多,渐渐得以喘息。羽竭之前跟李承恩接头,得知当日去纯阳围剿他们的军官均已各种缘由被罢黜贬职,有些甚至被重罪下狱丢了性命,想来也都是叶凝的手笔。

“还不够。”叶凝说,神色却没有波澜,“那些不过是别人手里的刀,刀的主人才是该死。”

羽竭皱着眉头去捂他的嘴,叫他不要乱说话。方才叶凝说到最后几个字,眉眼间隐隐透出些戾气,很是陌生。

叶凝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走了歪路,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他顺势在羽竭捂他嘴的掌心上舔了舔,脸颊慢慢地蹭过对方的指尖。这动作里求欢的意味太明显,气氛一下子旖旎起来。羽竭倾身覆过去亲他的脖颈,已经被濡湿的手指试探地在他唇边戳刺着。

叶凝伸手勾住自己的情人,将他拉下来同自己纠缠在一起。他想暂且忘记这些烦心事,脑中那些细碎的剑鸣却没有放过他。

——人类就是这样奇怪,先前说什么都要告诉他。现在倒是说了,他又不愿意听。

——他不是不愿意听,是听了以后,会担忧为难。

——他想要听到什么的呢。

——若是这样,也许下次就不说了吧。

——下一次,还是再等等。

——再等一等。

 

 

七月初六的时候,李承恩到了。天策府的人后面跟着玢王的仪仗。

李守礼毕竟是来玩乐的,本不该大张旗鼓。但他儿子是正经被圣人派去去谈事的,世子的仪仗都带了,做爹的灰溜溜的跟在后面算是怎么回事。好在叶凝已经独自一人先到了洛阳,玢王仪仗跟着李承恩的人马一道过去,面子里子都顾及了,勉强算是皆大欢喜。

这还有另一荒谬之处,坐东的明明是恶人谷,偏选了行宫宴请。做客的天策府却成了主人家,在行宫内外打点,恭候请客的人。

有了这种觉悟,王遗风来的也不算晚,将将晚宴前一个时辰到达,好像真是被约来吃饭的一样。他身后跟着三个下属,二男一女,羽竭也在其中。叶凝瞥了羽竭一眼,这个人三刻以前才从他床上起来,难为他奔到城郊与同僚会合再一道过来,居然还从里到外换了一身衣服。

李承恩在门口相迎,两方客套了几句,一道往里面走。夜色尚好气温适宜,所有人便在院中布好的案几便坐定,互相介绍身份,又来回寒暄了一轮。

恶人谷是东家,王遗风坐了面南主位。李承恩是主客,李守礼位尊,一并东向坐,下首是另一个恶人谷魔尊。唯一的女人坐了王遗风左手边第一桌,羽竭坐在她下首。叶凝辈分小,再往下排了一桌,正好坐在羽竭旁边。

座中唯一的女子摘下面纱,道:“李统领今日实在费心许多,不过说好了妾身做东,还是先赏看妾身安排的节目。”

那女子正是七秀李华庄,恶人谷梨花夫人。羽竭预先知会过李承恩,是以天策府那边倒不怎么惊讶。反倒是坐在客席的李守礼见了她,手指一动,碧玉夜光杯磕在案上,轻轻的一声。叶凝怕他闹出什么动静,不着痕迹地挪过去,想扣住他要穴,偏偏此时李守礼重新举杯,虚敬一杯一饮而尽,正巧避过了。好在没人注意到这边,叶凝看了他父亲一眼,安稳地坐好。

那边李华庄已经击掌示意,一列年轻女子鱼贯而入,均身着深粉舞衣,手中捧着各自乐器,在中间空地上摆了个莲台,绕着莲台坐好。最后进来一个少女,却穿了一身金红衣裳,发髻上插着小扇,一手持扇一手持伞,走到莲台上站定。

牙板一响,琵琶弦惊,绸扇啪一声打开,那女子已在莲台上旋转起来。这是所有人未曾见过的风景,天下至绝的舞乐。粉绸丝带来回舞过,直至曲终,七秀的舞鞋跺在木莲台上,砰的一声,而后脚踝上的银铃蓦然摇晃起来,一阵一阵,细碎的响成一片。

 

所有的声响都消弭于无形,一时间竟无人敢说话,俱屏息凝神,还沉浸在过去的美景中不能逃脱。忽然有人大力击掌,纵声笑道:“霓裳羽衣,今日得以一饱眼福,还多谢玄天君相邀。”李守礼缓缓起身:“皇妹,久见了。”

李华庄也笑了起来。岁月无情,她已经算不上是最美貌的女子,可即便恶人谷穷山恶水浸淫多年,当她端坐在那里,依旧是大唐长公主,贵不可言:“——钧天君,久见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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