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临安

【十一】

陵越和屠苏在第三天清晨前去向翟季真辞行。翟季真没有交代他们顺路的任务，却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听说你们南下时，紫胤曾托付你们将一个匣子交给了天璇坛主。”翟季真问道，“是什么东西？”
他们同翟军师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陵越便答道：“影坛主当场打开看了，是空的。”
翟季真听了这话，倒没有显得太惊讶，沉吟了一会儿道：“既然是空的，倒也说的通了。”他抬起头来，目光在陵越和屠苏身上游移了片刻，最后落在屠苏脸上：“你们到达落雁城的前夜，天旋影曾有信来，道他已经到达昆仑。”
“昆仑？”陵越惊讶地问道。天璇影功力再深厚，也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陵越两人从巴陵到落雁城花了三日，哪怕是不休不眠，影也不可能在这三日中到达昆仑又将讯息传回落雁城。
陵越尚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见屠苏脸色大变。
“你看出来了？”翟季真紧紧盯着屠苏脸上的神色，问道，“在巴陵与你们接头的并非天璇影本人，而是恶人谷不灭烟。”
“我并不是在责怪你们。”他看陵越和屠苏都紧张起来，心里倒有些愧疚，安慰道，“紫胤所托并非浩气盟军机，而是轩辕社的消息，自有他的计较。”
他看向屠苏，温和地道：“恶人谷中有不少人见过你，日后你行走江湖，还需小心一些。”

两人辞别落雁城北上，再到洛道之时，红玉也早已做好了准备，只等他们到达。
“我已经看好了一条小路，从长守村后面翻山上去，直入李渡城。”她说，“宇文氏叛军同红衣教勾结的事情早就坐实了，我们此行不为收集证据。”
她比了一个砍刀的手势，又道：“我只为击杀匪首，令叛军内乱。除此之外，你们自可便宜行事。”
陵越和屠苏自是抱剑领命，三人稍作休整，便往村后枯林中去。

叛军盘踞在李渡城旧城门处。红玉领他们绕到侧翼，悄无声息地击杀了两个巡逻的士兵，使出轻功向山崖顶部攀去。
七秀内功身姿轻盈，不过纯阳宫的轻功更是在华山的万丈峭壁上练出来的，施展起来亦是游刃有余。屠苏紧紧跟在陵越身后，爬到半山腰，忍不住伸手去扯陵越的衣摆。
他在纯阳宫也常干这种事，不过陵越没想到他居然敢在红玉眼皮底下这么胆大妄为，一个落脚不稳，摇晃了一下。
果然，红玉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两人憋着笑不敢再造次，规规矩矩地翻过了山脊上的破旧城墙，伏在城楼顶上往下看。
“你们去引开帐里的那南蛮巫师，我去将红衣教引来，趁乱击杀叛军主将。之后你们就往李渡城里面走，将他们甩开，去办你们自己的事，我亦会替你们料理追兵。”红玉将布置一一指给他们看，道，“两个时辰后我们还在此处碰头。”
两人抱剑领命，悄悄顺着城墙下去。临近叛军的营帐，陵越忽然停下了脚步。屠苏疑惑地抬眼看他。
陵越苦笑了一声，在自己与对对面的营帐中间比划了一下，道：“师弟，太远了，我们够不着。”
屠苏看看手中的剑，又看看陵越，面无表情地点了头。

他们修习太虚剑意，擅长近身攻击。这样远的距离，剑气力有不及，恐怕打草惊蛇，惊动大批敌人。
“罢了，我们本就要为红玉引开他们。”陵越叹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枚飞镖掂了掂分量，“我先上？”
话音未落，屠苏手里的飞刀倒是先出了手。远处一个兵士被扎中了肩膀，痛得哇哇大叫。很快，好几十个叛军朝着他们藏身的地方冲过来。
“跑！”陵越扯着屠苏往李渡城里面跑去。他们既不擅远攻，也不便就地与敌人缠斗，只得暂时将他们拖住，方便红玉行事。
“这边走！”屠苏冲进一条死胡同，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追兵。陵越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持剑凝气，待敌人缓缓靠近，瞬间运气击碎了周围破败的砖墙。
叛军被碎砖石块砸了个正着，乱作一团。陵越正欲掩护屠苏离去，屠苏却摇了摇头，拉着他翻过废墟躲在后面。
陵越正欲询问，便见屠苏做了个小心的手势。很快，陵越便明白了缘故。
红衣教豢养妖兽之地，距他们不过一墙之隔。这一番动静，早惊动了那些饥饿难耐的猛兽。两人蹲坐着躲藏在矮墙下，背后不断传来叛军和野兽的厮杀声。
“我们倒是把红玉姐的活儿也抢了。”陵越随口说了一句，小心地探出一点查看情况，回头却见屠苏脸色不大对，顿时紧张起来，“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我有些头晕。”屠苏慢慢站起来，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
这会儿他整个人都暴露在敌人的视线里，陵越慌得使劲拉他的袖子，他却毫无反应。好在这会儿叛军内讧，也无人注意到他。陵越蹿起来将他硬扯回来，强行将他箍在怀中。不过，很快就不是陵越抓着屠苏，而是屠苏抓着陵越不松手。他整个人都有点不对劲，一口咬在陵越的胳膊上，牙底下很快就见了血。两个人纠缠成一团，顺势从土坡上滚了下去。
血腥味很容易引来了四处游荡的野兽。陵越揽着屠苏躲在土坡下面，借助土腥和枯枝残叶遮掩他们的行迹。
他看着已经昏迷过去师弟，心底一片冰凉。
明明不是朔月，屠苏的病却发作了。莫非李渡城里，真的有什么东西与他身世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