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风善月
一世长安

*******

蒹葭苍苍/蒹葭琴瑟/琴瑟舞/白露为霜

三国/司马丕
古剑一/越苏越
仙剑四/霄青霄
剑三系列



文题基本已经写入tag~可以使用归档~~


我们明年(下辈子)再见

© 月临安
Powered by LOFTER

【司马丕】坏掉的那本列异传 1~4 TBC 2013.8

【司马丕】坏掉的那本列异传


过长阶,日低斜,影重叠。
魂兮,归去来也。
忘川河上鱼龙舞,奈何桥头花飞谢。
命中有离别。


【引】

短箫铙歌,建旌旗,鸣鼓吹。金钲黄钺,属车八十一乘。
曹丕从桥头缓缓走过,玄色的帝王礼服迤逦而下,广袖流云,雍容而美好。
行至中间,人间的君王微微低了头,看到桥底那黑沉沉的水面上,渐渐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他仔细端详了片刻,终还是端起旁边的碗一饮而尽。
这一世的所有的恩怨,情爱,和痛苦,统统都随之饮下。生死薄上轻轻一笔,从此,世上再没有曹丕这个人。


【双飞·章一】

司马懿在后院里捡到了一只信鸽。
鸽子腿上带着信,不过并不是给他的。准确地说,并不是给任何人的。
“随便说点什么吧。”布条上这样写着。
从前只听说,有宫女将情诗写在红叶上顺水漂出,期望有缘人能捡到——这算是求情缘的新方法么,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司马懿本不想理会,奈何那只鸽子咕咕叫着在他案上跳来跳去,便顺手提笔写了几句,无非是早上吃了一块饼中午吃了两碗饭的琐事。
——绝不会透露自己的身份。毕竟,他现在可是因为“半身不遂”赋闲在家的人,可不能露了马脚。
鸽子得了信,扑扇着小圆翅膀飞走了。很快,司马懿便忘记了这件事情,直到三天后,那只信鸽再一次出现。小鸟看准了目标,直接落到了司马懿肩上。
这次,它带来了一首小诗。
“鹄欲南游,雌不能随。我欲躬衔汝,口噤不能开。”司马懿飞快地念了一遍。
明明才传过一次信,连认识都算不上,决这种话来,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啊。
司马懿沉吟片刻,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如此芳饵,无事殷勤。”
这次的回信很快就到了,依旧是一首小诗。司马懿读过一遍,差点笑出声来。
“钓竿何珊珊,鱼尾何簁簁。行路之好者,芳饵欲何为。”最后一句几乎是重复了司马懿的问话,不过这一反问,反而多出些许意味来。
这位姑娘还真是直白。可是,正因为这样的口吻,再看着笔迹——似乎并不是一位女子?
不过司马懿也不会当真去问的。传信这件事,乐趣就在于彼此不知底细。
只有素不相识,彼此之间不会有利益,才能说真话。

左右整天闲着无事,司马懿也乐于玩这种无伤大雅的游戏。更何况,他跟这位笔友似乎还聊得挺投缘。
信鸽来来去去,明明素不相识的人,居然一下子在信纸上熟络起来。
这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你知道这世界上存在着这样一个人,你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你知晓他的喜怒哀乐,你知道他就活在某处,可是你却不知道他是谁。
你们是朋友,可也是陌生人。
有的时候,司马懿也会自己猜想一番这位笔友的样貌。看他遣词用句,肯定是世家子弟。在家里的时候,多半是拿着一卷书,坐在窗边。如果有花瓣从窗口飘进来沾到身上,便用保养得宜的手指捻起来,迎风扬出去,从头到脚的附庸风雅。

过了晌午,刚过门的小妻子像往常一样到司马懿屋里陪他闲聊。张春华出身一般,在很多不知情的人眼里,就是送去给“风瘫在床”的司马二公子冲喜的。不过小姑娘聪明有见识,家里上上下下都很喜欢她。
她进了屋,自顾在床边坐下,在膝上摊了块布,又掏了一把干枣出来,一边磕一边拣些零零散散的事说给司马懿听。
当然跟军国机密什么的不搭边,只不过是姑娘们之间流传的一些家长里短。
“我听说,有人抓到了一对彩雉,说是祥瑞,要献到宫里去呢。”
“哦?”司马懿失笑,“这等穿凿附会之事,倒也有人相信。”
“话可不能这么说。”小姑娘狡黠地笑起来,“谁不知道那就是两只野鸡啊。指鹿为马,做样子给人看呢。”
司马懿哈哈大笑起来。
汉室要做样子,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坚持自己是正统;诸侯门阀也要做样子,证明自己取而代之乃是天意;司马家在做样子,举家躲避到河内;司马懿自己亦是做样子,躺在床上假装是个废人。
外面兵荒马乱的不得安宁,避其锋芒才是上策。他装病躺在家里也已经有几年了,虽说生活无忧,心底总是不甘的。
不甘心自己大好年华就这样虚度,不甘心自己只能委曲求全,更担心,若是无明主可投,自己的一生是否就要这样庸庸碌碌地过去。
思来想去,这份心思竟然无人可以吐露。犹豫了片刻,他想到了隔几日就要往返一次的那只信鸽。

信写得很简略,措辞也非常含糊。具体的情况一概略过,只说自己彷徨而不知所往。
对方的回信也一样言辞含糊,甚至称得上是敷衍。
“持满如不盈,有德者能卒。君子多苦心,所愁不但一。慊慊下白屋,吐握不可失。众宾饱满归,主人若不悉。比翼翔云汉,罗者安所羁。”
司马懿把这句诗在心里念了许多遍,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宁静了下来。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同大哥一道去山上玩耍时,偶然发现的那口山泉。泉水从石缝中涌出来,清脆地淌过,清透可爱。
那天晚上,司马懿梦到了一对青鸟,差池其羽,上下其音。

闲散的日子终究没有持续多久。
建安十三年的时候司马懿又一次被曹操传召。家中商议许久,也觉得再拖无益,正好曹操给了个台阶,便顺着曹操的意思,让司马懿到他府中做事。

虽说是花了心思才请到的人,但司马懿毕竟还是个既没有名气也没有经验的年轻人,以曹操的身份,自然不可能亲自来迎接他。他派来的是和司马懿相熟的陈群——从这点上来说,这位主公也够体谅下属了。
陈群带着司马懿往他们办公的厢房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一些府中的事情。司马懿听了一阵,总觉得陈群没讲到点子上。
“长文,你怎么不说说那位公子?”
“哪位公子?”陈群问。
“我不是文学掾么?”司马懿有点莫名其妙,“你怎么不——”
“那个呀!”陈群拍拍他肩膀,将他领进屋,说道,“你只要做好丞相吩咐的事就可以了。二公子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没人指望你教他什么。”
“难道是二公子不信任在下吗?”
司马懿接了文学掾这个位子,想好了是要管理弟子,教化礼仪什么的。可眼下这个情况——好像跟他设想的有点落差啊。
 “我知道你是有才学的人,我们都知道。”陈群同情地看着他,“可是说到诗文——我还真不指望你能教二公子什么。”
司马懿默默地凝视着陈群。
陈群回望了片刻,举手投降:“好吧好吧,去见一面也好。不过二公子现在是丞相的长子,多事之秋,你——哎——”
他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知道,就算他说了,司马懿也未必会听。
年轻人啊,总是要吃过了苦头,才能懂得世道艰难。


【双飞•章二】

二公子曹丕,字子桓,年二十,方弱冠。
桓者,大也。
不过从这位公子的身量上,可不大看得出来。
司马懿从垂花门下面走过,看见两个年轻人正坐在对面廊下下棋,还有一个膀大腰圆的,在院子中间练剑。
练剑的那个愣头愣脑,多半是三公子曹彰,下棋的那两个肯定就是二公子曹丕和四公子曹植了。
曹彰舞了一套剑,大概自己感觉不大顺,便跑去问兄弟,可正在下棋的两个人都有些无动于衷。莽撞的小孩子一气之下就拿剑去劈棋盘。司马懿在远处缩了缩脖子,却没有听到想象中的破裂声。他又走近了一些,发现曹彰的长剑将将被一把折扇架住,避免了一地狼藉。
“怎么这么心急。”小孩子的兄长站起身来舍了折扇,轻巧地翻了一下手腕,没几个回合就将弟弟手中的长剑抢到了自己掌中,一套剑法行云流水,惊鸿游龙。到了收势,他慢慢扭转了剑柄,剑尖上一滴露水,堪堪落下:“说了要稳,慢慢来。去和植儿下盘棋静静心,做首诗也可以。”
“哥!”曹彰有些不高兴地叫了一声,摆明了不愿意,又不敢忤逆兄长的意思,四处张望着能解救他的人,正好看到了司马懿,“你!快过来。”
“这位先生——”他们几个都没有见过司马懿,都整了整装,向他行礼。
“在下司马懿,是新来的文学掾。”
“原来是司马先生。”曹丕又行了一个礼,“父亲多次提起先生,子桓不曾远迎,还请先生勿怪。”
见来的人是哥哥的老师,以后还可能是自己的老师,曹彰连忙拉着曹植告退了,似乎生怕新上任的文学掾一时激动要立刻给他们一起上堂书法课。
“我们回房去谈吧。”曹丕轻笑了一声,回头看着司马懿,手里还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剑。
司马懿觉得自己隐隐有些头疼。

“陈群你坑我啊!”司马懿当晚就把陈群约到自己家里,大倒苦水。
陈群用一种“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目光看着他:“他跟你说什么了?”
其实曹丕只是给司马懿看了几首诗,他弟弟曹植的诗,可是曹植的诗也是曹丕一手教出来的。这种行为代表了怎样的不屑司马懿一清二楚。
“教不了诗文,或许你可以往别的方面发展。”陈群建议道。
顿时,司马懿好像看到了什么很吓人的东西:“你以为他手上那把剑是假的吗!我在床上躺了八年我可打不过现在的小孩子。”
陈群换了一种更同情但是无能为力的目光。
“仲达啊,”他说,“你总是要出仕的。你要成为一个杰出的谋士,就不能躺在床上一辈子。”
“你说的对。但我可不是‘一个杰出的谋士’,”司马懿说,“我会成为最杰出的一个。”
“那好。”陈群端起杯子朝他拱了拱手,“从搞定你的学生开始。”

第二天司马懿准时出现在了曹丕的书房门口。曹丕从回廊那头走过来,也不请他进屋,只微微表露出一点惊讶:“我还以为先生不会来了呢。”
“公子多虑了。”司马懿自然不会说他曾经萌生退意的事,“在下既然应了这个位子,自然要尽职尽责才是。”
“昨日四弟求见父亲,想请先生去教他。”
“只有学生嫌弃老师学问不够,哪有老师随意更换弟子的事呢。”
曹丕笑了一下,带着恰到好处的矜持:“既然如此,先生想从哪里开始呢?”
司马懿早有准备,往檐柱上一靠,大有这样开讲的意思:“诗书学问已无可授,公子要是想闲聊,在下随时奉陪。”
“既然如此,我正好有个问题,请先生一解。”曹丕拿出几片颜色鲜艳的鸟羽:“先生可认得此物?”
“这是——雉羽?”司马懿问。
“不错。”曹丕抬眼看着他,微微扬起脸,“前些日子,有人拿着它们来找父亲,说是凤凰呢。”
这段故事,司马懿先前在张春华那里听过,也不觉得如何惊讶。曹丕又继续说道:“先生听说过那个陈仓人的故事吗?”
这事其实是前朝流传下来的。据说陈仓有人抓到一个奇怪的动物,进献的途中碰到两个童子,说那是媪,专吃死人的脑子,用柏枝插在它头上就可以杀掉它。谁知那媪也开口说,那二童子名为陈宝,得雄者王,得雌者霸。
“那陈仓人,该当如何?”曹丕问。
司马懿只觉得背后一阵一阵发凉。他当然知道这故事的后续,陈仓人舍媪逐童子,童子化雉而飞。最后秦穆公猎到了雌鸟,成为一方霸主。
但是现在司马懿做了那陈仓人,而问这个问题的人,是曹丕。如若当今天子是秦穆公,何者为媪何者为雉;若说汉室是媪,曹家是雉,那他取其一,又要献给谁。
多说多错,开口便是错。
“陈仓人杀媪,献双雉于君。”司马懿慢慢地说。
他看着曹丕的眼睛,那里面黑洞洞的一片,好像要把人拖下去溺死。就在那一瞬间,他好像听到了战鼓轰鸣,刀剑声,还有烈火熊熊燃烧的爆裂声。但是在下一刻,一切又归于平静。
“司马先生?”
司马懿猛然回头,看到曹丕正在从另一头廊下走过来,温和而沉静。他确信自己绝不会认错人,可是刚才同他对话时锋芒毕露的人,和这一个,似乎完全不是同一个。他看着曹丕对自己行礼,甚至觉得自己只是靠在一边等候时,不小心走神了片刻。
“先生脸色不大好?”
“大概吹到些冷风,无妨。”
曹丕亲自沏了茶,和司马懿在案前面对面坐下。
“最近北风骤起,确是有些奇怪。时常听闻风中有魅作人语——”曹丕看着司马懿的脸色,轻轻地笑起来,“看来,你已经见过它了。”
司马懿端正地坐着,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只有淡淡的微风从窗户里漏进来,拨弄窗台上摆着的花枝。他知道曹丕乃至曹操这一年过得都不好,郭祭酒和曹冲先后过世,赤壁大败,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到来会改变这一切。之前可能有过的犹豫、彷徨,全都消失不见。
“我们互称表字可好?”司马懿说。
“仲达先生。”
“子桓,你知道,我同‘他’说了什么吗?”
曹丕紧紧盯着他。
司马懿读出了曹丕没有说出口的紧张,这让他的心情立刻轻松愉悦起来。他在害怕什么呢,自己嫌弃他,要去教别人吗。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某做不了这个文学掾该做的事。”司马懿一字一句地说,看着曹丕开始变得焦急,心里反倒越来越高兴,“不过,某还是可以教你一些别的。”
“是什么?”曹丕好像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问。
“天下。”



【北海•章一】

日月之行,若出沧海。
沧海的那一头,又是什么呢,曹丕问,很远很远的那一头,远远超过那片小岛,一直到世界的尽头,那里有什么呢。
我不知道。司马懿说,也许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你错了。饱读诗书的君王像小孩子一样笑了起来,那里有很多——已经离我们而去的人。亲人,朋友,他们都在那里,等着与我们团聚。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倒是看得开。司马懿随口开了一个玩笑。皇帝陛下连身后事也想得这样美好,无所畏惧呢。
——可是,我怕死,仲达。我害怕啊,我怎么能不怕。枕边的人喃喃地说,可是我还是想,如果死之前,知道你还平平安安的,能再活好多年,也就不那么怕了。

司马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这段对话几乎已经消失在记忆的深处,不知怎么竟然会入梦。
果然,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不自觉得回忆起年轻的时候,那些最美好的人,最美好的事情。
他闭着眼睛,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贪恋着梦中被衾的温度。等他最终决定起来的时候,饱受岁月折磨的身体竟然没有抗议,轻轻松松就坐了起来。司马懿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往床边上推了一把,只见刚才还在梦里怀念的那个人,披散着一头乌发,蜷在旁边睡得正香。
司马懿猛然愣住,伸出的手也凝滞在了半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骤然回神,却是立刻往窗外看——阳春三月,天气晴好。
大白天的,居然见了鬼。
心里闪过“鬼”这一字的时候,司马懿还是犹豫了片刻。他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屋里屋外都没有动静。床上的人没有醒来,院子里也没有催他起床的家人,于是干脆也一卷被子躺了回去,正好仔细回想一下这离奇的早晨。

前几日他一如往常,批阅公文,饭后和家人闲谈片刻。现在想起来,特别的事情倒是有一桩。
那日一个家人提到,有个奇道人,从北海郡营陵来,能使人与死人相见。那家人觉得很有意思,问司马懿要不要将人请来,若是真的,也可以将之请入宫中。司马懿当时只是一哂,并没有上心。
这么说来,眼下的怪事多半与这道人有关。

他又纠结了一会儿,偏头往旁边看,这才发觉,蜷在旁边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那双曾经无数次在睡梦中描摹过的眼睛正贪婪着盯着自己,一如这个人生命中的每一刻。
“仲达啊,”曹丕轻轻地说,像一只猫一样懒洋洋的在床褥里蠕动了一下,更靠近了司马懿一些,“什么时辰了?”
他靠得太近了,呼出的气息吹起了不知道谁的发丝。
“不早了,该醒了。”司马懿就那样看着他,不知道是告诉对方还是告诉自己。
结果曹丕直接蹭到了他怀里:“偏不!今天多睡一会儿,等下出去骑马吧仲达。”
如此温暖、柔软的身体,这样真实的存在着。
“好吧。”司马懿说。


他们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看着木窗棂的影子越来越短,又重新开始变长。时间好像过得很快,可以又让人觉得很漫长。他们最终也没有去骑马,就这样放肆地睡到了华灯初上,居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好啦。”司马懿拍拍他的头,好像在安抚什么小动物一样,也不知道是在劝曹丕还是劝自己,“已经够了。”
曹丕仰起脸看着他:“好不容易才偷一天懒。先休息吧。”
他揽过司马懿,让对方靠在自己胸前:“睡吧。”
睡吧,司马懿对自己说。就当浮生半日,一枕黄粱。他阖上眼慢慢睡去,脑中光影交错,也说不上是睡着了还是清醒着。

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不过因为下着小雨,天色阴沉,看不出什么时辰。他动了一下,慢慢坐起来。候在门外的家人立刻进来服侍他梳洗。
“大人入宫的车马已经准备好了。”姬妾为他理好衣襟,退后一步说道。
“我今日要入宫?”司马懿淡淡地问。他觉得今日自己并不需要面见皇帝,但是仔细琢磨,却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大人前日命人备好车马——”感觉到司马懿语调不对,姬妾惊慌地伏底了身子。司马懿抬起她的下巴低头看着她,面容不算陌生,却也丝毫记不起她叫什么名字了。他松开手,手指小幅度的挥了一下,那个女子立刻小步退下了。
大概是昨日的梦太伤神,搞得今天精神不济,司马懿想。

从文帝的时候起,司马懿的车架入宫就不需要盘查。他很快就站在了皇帝的书桌前面。桌上堆着各式各样的卷宗,看来皇帝已经有几天没有关心过政事了。
但是房间里没有人。
他站在原地清咳了几声示意自己已经到了,过了一会儿,又进来一个宫女。那个女子也不说话,只是打手势叫他跟着自己,将他领到了另一处宫苑。司马懿不记得自己来过这里,可是走进了房间,又觉得很熟悉。
那个房间里面挂着一些帐幔,并不算明亮。
——这其实是曹丕的风格,他总是喜欢这样暧昧朦胧的气氛。而现在的皇帝,他的儿子,却喜欢将房间布置得明亮通透,好像所有的想法都坦露在外面无所遁形。
寝台在最里面,帐幔低垂,昏昏沉沉的。皇帝蜷缩在那一堆织物里,几乎要被淹没了。
“陛下。”司马懿又往前走了一步。
曹丕转过头来看着他。

曹丕的脸色很不好。
如果说昨日他只是困倦,那今日,他看上去确确实实是病了。他就那样躺在那里,身体微微躬着,完全没有懒洋洋的气氛,只剩下虚弱。
司马懿站在床边,忽然觉得心里乱成了一片。这是不对的,他想,他应该立刻转身走出去,管这个魑魅魍魉是死是活。但是那一步却迟迟迈不出去。
他恍惚记得,这样的场景曾经出现过一次。那时自己是怎么做的呢,无奈地出门去了吗。
司马懿看着床上昏睡的人,他还这么年轻,可是他却要死了。
那是曹丕啊。

司马懿只觉得他的腿脚根本不受控制,他慢慢向床铺靠近,直到躺在那里的人惊醒过来,抓住了他的手。
“是仲达吗?”
司马懿看着他,脸上渐渐露出微笑:“子桓,是我。”


本文首发于2013年1月

第4章更新于2013年8月

评论 ( 1 )
热度 ( 260 )
  1. 共1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