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临安

本篇是列异传下册的在线特典。

如果说背景设定的话共用的应该是天哭和梅时雨月时歌。

话说我在下册里放了梅时雨月时歌吗我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有朋友说这个系列特别扯有点像人造雷的晨间剧，可是我自己还蛮喜欢的诶

  

 

-----------------------------

Amphisbaena是神话里的双头蛇。这种生物有的时候跟精神分裂联系在一起，因为拥有两个大脑，所以常常会游移不定，左右为难，自相矛盾，并且最终为此害死自己。

-----------------------------

  

【司马丕/列异特典番外】埃非斯比那的左与右

  

“司马家是受神灵庇护的。千百年来，他们依旧保留着祖传的祠堂，供奉着先人的神灵。”

“你相信吗？”司马懿故作神秘地问道，下一秒就哈哈大笑起来，“骗小孩子的故事而已，反正我是不会相信的。”他大笑着挥手跟自己的同学告别，拖着小行李箱走向来接他的兄长。

他的行李箱里装着一些衣物和课本，背后的双肩包里则装着他所有的电子设备——笔记本电脑，相机，手机，电子书，游戏掌机以及它们的充电器。今年暑假，他们全家要一起回老家休假。司马懿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不过根据他父母和大哥的描述，他很怀疑那个地方能不能使用他的这些电子设备。

“别拉着脸，爸妈看到会不高兴的。”司马朗带他上车，看了看时间正合适，直接往机场行驶。看到弟弟依旧兴致缺缺的模样，他笑着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十八岁也是大人啦，爸妈也是为你骄傲才想着带你回去跟亲戚们认识一下的——就当是体谅一下他们的心情，陪他们出门散散心了？”

司马懿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他的这个说法。就如同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司马懿对老家，旧宅和祠堂这些东西完全不感兴趣，也完全不想认识仿佛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亲戚们。但是相对的，他也对“成年”和“负责”这一类的词格外敏感。司马朗知道如何对付自己青春期的弟弟，他笑了笑，换了个话题。

他们的父母已经带着更年幼的弟弟们等在机场。一家人汇合后换了登机牌，坐上了飞机。老家的亲戚在机场接到他们，又坐了好几个小时汽车，到了一个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

司马懿跳下车，嫌弃地撇了撇嘴，觉察到大哥不满的视线后连忙端正了站姿，规规矩矩地跟着父母寒暄打招呼。他们家算是贵客，就给直接带到了安排好的院子里，让他们安顿下来。从司马懿往下的孩子都是第一次来，刚放下行李又被叫去厅里拜见长辈，来来去去说了一车恭敬话，吃过晚饭才终于放松下来。

他们住的是一处经过改建的老式四合院，父母带着几个弟弟住在一楼的大房间，楼上的小卧室就让司马朗和司马懿住。司马懿惊喜地发觉这里水电网络居然全都通畅，当即往床上一倒，掏出手机打开了游戏。

司马朗坐在窗边，看着弟弟懒散的样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从窗外可以清楚地看到隔壁的祠堂。夜色浓重，祠堂里外都亮起了灯，偶尔有人影来去，大概是值班的人。司马朗又叹了一口气，勒令弟弟去洗漱，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一起去祠堂，到时候你一个人哈欠连天，不大好看。”他说。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被父母叫起来，一道去祠堂。这年头科技进步，用的都是电子香，司马懿一个小辈，连按开关的机会都没有。不过今年司马懿成年，算是大事，一家人又进到收家谱的屋子里，找出自己家的这本翻开来看。

每本家谱的开头几页都是一样的，记叙祖承晋宣帝司马氏，又有某年高祖某某论定子侄如何论辈排字。司马懿翻了翻，定下来的名字不多，两百来年重复一轮。他好奇地往后翻了几页，果然找到了一大堆同名的祖先。

家谱记事简略，也没有什么可看的。他翻到最后，自己和兄弟的名字赫然在列，不过因为年轻，都只记一个名字，还留着半页空白。他注意到司马朗的名字下原本写着一行小字的，但是后来被墨笔涂掉了，留下一行黑印。他问家人是怎么回事，但是兄长欲言又止，父亲倒是很轻松地说，之前做了个小测试，原本以为司马朗可以通过，结果发现他并不合适，也就作罢了。

“这次难得过来，等下你也可以去试一试。”父亲随口说。

“试什么？”司马懿一头雾水。

“侍奉我们家的神灵。”司马朗说。

“什么？”司马懿跳了起来。

司马朗解释说，他们家祖传的神灵需要人照顾起居，对身边的人又很挑剔，所以大部分年轻人都要去神灵面前点个卯，让神灵看看合不合眼缘。他刚上大学的暑假也到这里来过，刚开始做得还不错，不过暑假结束，神灵大人就让他回去了。

“大哥你说什么呢，”司马懿傻乎乎地问，“神灵？到底是谁啊，我见过吗？”

“别一惊一乍的。”父亲训斥道，“司马家受神灵庇护，让你放假在家端个茶倒个水又怎么了，油腔滑调不成样子。”

“我怎么——”司马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合上家谱出去，父亲兴致勃勃地带他们去见看守祠堂的长辈，说要带儿子拜访神灵大人。

老人家点了点头，拄着拐杖站起来。

这位老先生是退休回老家后才接替了祠堂的工作，平日整理文书，帮忙照顾孙辈，也陪他们家的神灵聊天。这位神灵虽然难伺候，但仔细论起来，也从未对谁发火。

“神灵大人看着我长大。”老人家笑着说，“可是相处起来，反而觉得他是自己的后辈。”

司马懿盘算着老人家也有七八十岁了，那他口中的神灵至少也是个百岁老人了。他松了口气，心想也许只是司马家尊敬年迈的老人家，尊称“神灵”而已。他对拜访长辈虽不感兴趣，但也不反感，跟着父兄一起进到祠堂后院。

 

后院比想象中要大，也不知有多少进院落，全都空空荡荡，不见有人来往。老人家带他们到了中间最高的一座小楼，让他们在楼下小坐，自己上去报告。过了一会儿，站在楼梯口说，神灵大人请司马懿上去。

司马懿慢慢地爬上陡峭的楼梯。二楼的房间敞开着，能直接看到外面的美人靠和院子里的树。房间中间有一架屏风，屏风前面有矮桌和坐垫，看上去都是很古老的东西了，不过打扫得干干净净，整洁舒服。老人家让司马懿跟他一起坐下，屏风后面忽然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想要喝点什么，茶还是果汁？”那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无论如何不能跟别人口中的“神灵”联系在一起。司马懿没有反应过来，那个年轻人又问道：“那跟我一起喝冰可乐好不好？”

司马懿正要作答，对面的老人家已经开口说道：“你要少喝一点那种东西，糖分太多了不健康，我去给你拿一点果汁。”

“还是我去吧。”司马懿看到老人家要拄着拐杖从坐垫上站起来，连忙阻止了他，自己跳了起来。他按照老人的指引从壁柜里拿了饮料瓶，屏风后面的年轻人又说：“你直接拿进来吧。”

司马懿依言绕过屏风，后面是一个很宽敞的房间，正中也放着小茶几和坐垫。他抬起头，第一次见到了他们家供奉的神灵。

他看上去确是一个年轻人，相貌非常普通，算不上好看，带着两分大众脸的熟悉感。他坐在那里，明明那么真实地存在着，却让人一眼就觉得他并不是这个世间的造物。司马懿呆呆地站在原地，怀疑和好奇又再次冒了上来。

“过来。”那个人冲他招呼了一下，翻开茶几上倒扣的杯子。司马懿坐到他身边倒了饮料，这才注意到那个人穿着古式的衣衫，袖口和衣襟都用同色的丝线绣了花纹，一看就非常昂贵。

“昨天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过来。”他笑着说，“我们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啦。”

“我们见过？”司马懿问，完全没有头绪。他想起网络上说的，第一次见的老家亲戚不是“小时候抱过你”就是“小时候最喜欢你”，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他面前的神灵摇了摇头，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以前都只是听说，只是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你已经长大啦。”

也许是这个人说话的神色太温柔，司马懿一下子就把脑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原来真的有神灵存在啊，可是你看上去不比我年纪大。”

屏风外面的老人家啪一声把拐杖敲在地上：“不许这么没有礼貌！”不过神灵大人依旧微微笑着说：“所以我才是神灵啊。”

他抱起杯子慢慢地喝水，眉眼都弯弯的好像很高兴。“去请你的父兄也上来吧。”他说，“我也有好多年没有见过他们了。”

 

司马懿跑下楼找他的父兄，上楼后他自然而然地回到屏风后先前的座位，坐下来才发觉他的父兄都坐在屏风外面，并没有跟进来。这时候离座太不礼貌，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坐着，也没仔细听别人说话。

他走神不过几秒，就听到父亲说“那就拜托大人了”。外面的人都起身告辞，他也说了再见一起出去，刚到楼下，父亲居然跟他说，他的行李会让大哥拿过来，让他就在这里住下。司马懿就这样被稀里糊涂地卖给了他们家的神灵大人，连个讨价还价的机会都没有。

他回到楼上，神灵还是叫他坐到里面来。他规规矩矩地坐下，其实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过神灵悄悄地看了左右没有其他人，就让他拉开旁边的抽屉，拿了一包零食出来。两个人就各自从里面翻了自己喜欢的膨化食品，配着汽水一起吃。司马懿觉得他们家的神灵好像也不难相处，反正坐着也是无聊，就拿出手机，教神灵打手游。神灵大人会用手机，只是不熟悉游戏规则，玩了一会儿很快就能上手了。

“等一会儿我哥把我的包拿来，我们晚上可以一起玩点别的。”司马懿提议。神灵很高兴地点了头，在手机屏上戳来戳去，操纵着他的角色砍翻了对面的武士。司马懿看了一会儿，问道：“我还是不明白神灵什么的，一点都不科学——不会是你的名字就叫神灵吧？”

神灵笑了起来，放下了手机。

“不是的，你可以叫我子桓。”他说，用手指在桌上勾画了一下那两个字。

司马懿拿起手机直接搜索了一下，搜到的都是别的信息，完全没有神灵之类的故事。

“我们家既然有真的神灵，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呢？”他不甘心地问。

“因为我是真的神灵啊。”神灵笑了笑，“而且，你们也一直在照顾我。”

司马懿本来还想问他是不是和普通人一样上厕所，但是楼梯上传来脚步和拐杖点地的声音，神灵动作迅速地打包了所有零食藏好，两个人还是一本正经地坐着。

老人家把司马懿叫出去，对他好一阵耳提面命，布置了一些打扫卫生之类的任务，终于放过了他，让他不要随便打扰神灵大人。当晚，司马懿就留在小楼里，就住在神灵隔壁的房间。

 

也许是因为有神灵逗留，小楼里通风清凉，在夏天也不显得炎热，司马懿睡得很安稳。第二日清早，他被窗外的鸟鸣唤醒，探头去看，天色才蒙蒙亮。他轻手轻脚地起来，打算趁太阳还不大，先完成今天的打扫任务。他走到中间的大开间，才发觉神灵已经坐在了那里。

“子桓。”司马懿打了个招呼，“你起得好早。”

神灵向他转过身，他手上拿着一根长烟杆，身边传来淡淡的烟味。

司马懿皱起眉头，走过去把半掩的窗户完全打开：“抽烟不好。”神灵静静地看着他，很无奈地放下了烟杆。

“可是我很无聊啊。”他说，“你们都要睡了，我只能一个人呆着。”

“你不睡吗？”司马懿觉得他这句话听起来很奇怪。

“神灵是不会入睡的。”他说，“如果一个神灵睡着了，他将再也不会醒来。”

“哦。”司马懿半知半解地说，拿出了哄弟弟的本事，“那也可以出去玩一会儿，现在还不晒，可以去院子里打球。”

神灵依旧静静地看着他。

“你——也不能出去吗？”司马懿轻声问道。

神灵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又重新拿起了烟杆。

司马懿是真的不喜欢别人抽烟，直接按住了他的手。这是他第一次用肢体接触到对方，虽然体温偏低，但是触感很真实，就跟普通人一样。不过神灵却好像吃了一惊，就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

他们尴尬地对视了一会儿，直到司马懿想起他打扫卫生的任务，转身去找工具开始干活。他上上下下打扫完，累出一身汗，只能重新去冲了澡。回来的时候，神灵还是坐在那里，只不过已经收了烟杆，勉强算是进步。

司马懿忽然理解了老人家所说的，相处之后就会神灵当成自己的后辈。他这一早上，上上下下给他端茶倒水，教他玩游戏，还要管着不让他学坏。

饭点的时候司马朗来接他一起去吃饭，司马懿下意识地就问了一句子桓呢，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最后神灵说，他也不是真的需要吃东西，不用管他三餐。

 

“所以你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司马懿飞快地浏览着网页，神灵凑过去看了一眼，全是地缚灵、灶神之类的灵异故事。“你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吗？”司马懿问，“隐身啊，瞬移啊，力大无穷啊之类的，有的话查起来容易一些。”

“预测凶吉？”神灵犹犹豫豫地说，“就像是龟甲占卜那样。”

司马懿噗一声笑出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自己比作乌龟壳。”

“是你问我的。”神灵小声地抱怨，补充道，“我知道很多事情的。”

“如果我活得和你一样久，我也会知道很多事情。”司马懿随口说，“那你来为我卜一下凶吉怎么样？”

 “大吉。”神灵立刻说。

“你都没有算呢。”

“不用算我也知道。”神灵说，“你总是大吉。”

“是吗？”司马懿没当回事，“那要是不灵我能来退货吗？”

“不会不灵的。”神灵斩钉截铁地说，“只要我还坐在这里，你就是大吉。”

司马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只能又低头刷网页，不过刷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他只能合上电脑：“我去外面转转。”

神灵坐在原地看着他。

“你跟我一起去。”司马懿命令道，“你不能总是坐在这里，乌龟壳还要晒太阳呢，小心受潮了长绿毛。”

神灵不大情愿，但是拗不过他，答应一起下楼。

“你这不是可以出门——”司马懿说了一半，忽然住了嘴。他站在院子外，回头看着刚跨出屋檐阴影的神灵。明媚的阳光下，明明真实存在的躯体就在他眼前化作无数光点，闪烁着消散于空气中。

“你——”他用力地甩头，环顾四周，然后伸手拍打身边的空气，试图找到对方身体存在的证据。而后，他竟然触到了东西。

“太晒了，都眼花了。”司马懿松了一口气，尽量掩饰着自己的紧张。他还攥着神灵的手腕，神灵好端端地站在他身边，影子也清清楚楚地印在地上。

震惊的表情从神灵脸上一闪而过。他看上去就要哭出来了，但是又好像很高兴，复杂的神情在他的脸上交错。他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搭在了司马懿的手上，虔诚地扬起脸，阳光洒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溅起一些细碎的金色光点。

“我们去河边走走？”司马懿不敢放开他的手，但是也不能就这样一直站着，胡乱找了点话说。神灵点了点头，他们就一起往外走。才走了两步司马懿只觉得更加后悔。他的右手牵着神灵的双手，就好像是家长牵着不听话的孩子。

“如果只是需要身体接触的话，你也不至于整天坐在房间里啊。”司马懿说，“老人家虽然年纪大，和你一起在院子里走走总是没有关系的吧。”

“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的。”神灵想了想说。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个自己的姿势，两个人手牵手并排走在路上，虽然看起来依旧很奇怪，但好歹不那么别扭了。

他们沿着小河边走了很久，直到村落的边缘。田野从脚下开始延伸，直到遥远的山边。他们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又掉头回去。神灵的衣摆随着他的脚步摇晃，和小河上的水波一样轻松地流过。

回到小楼里的时候，老人家已经听说了他们出门的事，不过没有因此生气，只是让他们出门要小心，不要被太阳晒得中暑，又额外叮嘱他们不能贪凉喝冷饮。司马懿含含糊糊地应下，先跑去冲了澡，回来的时候神灵还是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皮肤干爽而冰凉。

 

司马懿开始习惯这样的日子。

他每天早起收拾房间，天热的话就和神灵留在房间里，如果气温合适，就跟神灵一起到外面走一走。有的时候他们一起打电子游戏，偶尔神灵会教他一些更古老的游戏，下棋或者是投壶。神灵的房间里有很多书，不打游戏的时候他们就各自拿一本读。神灵看书比司马懿快，他网购了很多年份的小说杂志，都寄到附近的邮局，让司马懿去帮他取回来。

“要是天天都这样，还是会很无聊吧。”司马懿跟他说，“我也不是每次放假都能来陪你，平时你都是怎么过的？”

“也没有什么。”神灵说，“有的时候发一下呆，就过去了很久。”

司马懿一点也不明白神灵这种存在是怎么运作的，只能靠自己浅薄的知识尽量理解：“你总不能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你还记得吗，你最初是什么样的？是普通人，还是什么草木成精。”

神灵笑了起来，说整个司马家，大概也只有司马懿一个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之后司马懿从神灵那里得到了一个故事。神灵说，他曾经是一个普通人，生老病死走了一轮。不过当时他有一个喜欢的人，很是挂念，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这样在那个人家里住着。

神灵的脸上有一点点忧伤。司马懿也明白原因——长久的记忆和情感终究是负累，看着别人生生死死，总是会感到难过。

 

那天晚上司马懿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在院子里闲逛，忽然走进了一间自己从没有注意过的房间。那房间很宽敞，不过没有窗户，也没有灯，黑沉沉的。他借着仅有的一点点光线打量着四周，发觉四面墙壁上都安着阶梯状的台架，每层架子都密密麻麻摆着木牌。他凑近去看，牌子上都刻了花，描着一行字。字是篆体的，有几个看着眼熟，有几个就完全不认识。每个牌子上的字大同小异，前面几个字有不同，后面几个都是一样的。

他在茫然中醒来，也没有再睡着，就起来去找神灵。神灵坐在窗边，看见他，轻轻地笑了一下，招呼他过去。

窗外吹来很凉爽的风，混合着不知哪里传来的花香。司马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被浸透了。他忽然想要出去走走，问神灵要不要一起。神灵向他伸出胳膊，让他拉自己起来。司马懿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没有去拉神灵的手，而是走到他身边，半蹲下来，将神灵整个抱了起来。

神灵轻飘飘地坐在他的胳膊上，一点分量都没有，轻得像是一片羽毛。他宽大的衣袖笼在司马懿身上，又好像是蓬松的羽毛把他包裹了。

他们一起到楼下的庭院里去，夜风在身边温柔地徘徊，湮没了月色下的絮语。神灵坐在司马懿的肩膀上，伸手去够头顶的枝叶。他摘下了一串火红的石榴花，顺手插在司马懿的领口里面，花瓣上还带着清露，湿润而娇弱。

“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司马懿说。

“不要说。”神灵阻止了他，“如果有不好的事情，就不要说出来，忘掉它，它就不会发生。”

“也不算不好的事情。”司马懿说，“你知道我梦见了什么？”

“我才是被称做神灵的那一个。”神灵微微笑了起来，让司马懿把他放下来。他们又拉着手在庭院里闲逛，若有若无的花香在鼻端环绕，让一切都显得不真实起来。

“你真的不能离开这里吗？”司马懿忍不住问道，“真的完全没有办法？”

“也许有吧。”神灵回答，“不过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没必要改变。”

司马懿想要反驳，但是神灵只是摸着他的眉角，说：“你还小呢。”

 

两个礼拜后，司马懿的父兄来接他回城。司马懿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想要去跟神灵告别。但是这次所有人都只是坐在屏风外面，神灵独自在里面，轻声跟他们说话。

“你以后不可以抽烟，老先生也会看着你，下次我再来要检查的。”司马懿说。

神灵笑了笑，答道：“好。”

“我给你快递好吃的零食。”

“好。”

“等我再攒一攒钱，也帮你买一个游戏机。”

“好。”

司马懿忽然发觉自己并不了解他。

他茫然地上车和家人一道出发，机械地挥手和来送行的亲戚们告别。车辆缓缓启动，从绵延的群山中穿出。司马懿注意到周围山脉上大多石壁与植被杂驳，唯有最高的那座山峰上郁郁葱葱，栽满了树木。

公路盘旋到山脚，司马懿看到了远处宽阔的墓地。

“这是我们家的墓地？”他问。

“对。”父亲瞥了一眼，答道，“毕竟有神灵庇佑，大家都希望能落叶归根吧。”

“这里风水特别好？”他随口问。

“啊，大概吧。”父亲说，“后面那座山——据说，山背后是神灵生前的陵墓。”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