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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题基本已经写入tag~可以使用归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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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司马丕】坏掉的那本列异传 19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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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十六·青龙·章二】

 

山野葱茏,水面平静。

先前皇帝来摩陂观龙时,命人在井边修筑了小凉亭,又在亭子里立了新碑,将地名改作龙陂来纪念。

司马懿到达时,那石碑旁边已经有了一个人。

 

“——赵王。”司马懿眯着眼睛行礼。

赵王曹干比他侄子曹睿还要小十多岁,现在也不过是个刚弱冠的少年人。看到司马懿这三朝元老,毕恭毕敬地回了礼,连声称不敢。

“赵王也是来观龙的?”司马懿问道。

“只是想散散心。”少年不好意思地笑着道,“不怕先生笑话,我与诸位大人在这儿看了好几日,什么也没见着。”

曹丕生前对这孩子颇多照拂,司马懿也曾教导过他,两人之间并不生疏,司马懿便对他说:“看不看得到也没什么重要的,不回府去上表做赋,留在这儿散什么心?”

“想起些旧事,心思难平。”赵王说。他实在是太年轻了,故作忧愁的表情反而让司马懿笑了出来。

“你能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听听。”司马懿笑说。

“不是委屈,就是有些感慨。”赵王道,慢慢将心思讲出来。

 

其实还是被这观龙一事闹出来的。

黄初年间黄龙现于漳水,当时的北海王曹衮便上书曹丕赞颂。曹丕很是高兴,赏赐金银,还赞扬了他的品行。那时曹干年幼,常常被曹丕带在身边照料。曹丕喜欢曹衮写的文赋,就逐字逐句解给幼弟听,教他遣词造句。

“一晃十年过去了,”曹干道,“龙尚得见,两位哥哥却都已经不在身边,想起来不能不伤心。”

“——先生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事情吧?那时候我不通世故,总是习惯称呼先帝阿翁,怎么改也改不过来。” 他没怎么见过曹操,几乎是被曹丕一手带大的,“其实说过一次我就知道了,但是就是不乐意改,就喜欢那样叫。”

司马懿拍拍他的肩膀,说了些劝慰的话。

“先生还会时时想起皇兄吗?”赵王问道,“自从先帝驾崩,先生就很少留在洛阳了。”

“胡言乱语。”司马懿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

小孩子的表情里已经没有了这个年纪的少年人特有的狡黠,属于成年人的忧愁占据了他的脸庞,然而他说出的话还是那样充满了孩子气:“先生,我们这样记挂先帝,你说,先帝还会记得我们吗?”

“先帝已经驾崩了。”司马懿答道。

曹干指向不远处的水面:“可是——您看。”

司马懿的瞳孔微微放大,梦中的水面跟眼前的场景重叠在一起,他几乎以为自己还沉浸在梦中。

青绿色的波纹摇晃,暗沉的青黑色鳞片被水洗过,光滑而坚硬。

曹干笑了起来。

 

当晚曹干设宴做东,请司马懿住到他赵王的行辕去。

席上用了一套耳杯,半月形双耳上刻着云龙纹。赵王用这个本是逾制,不过这东西是曹丕亲赐,也无人敢追究。

当年曹丕最看不上别人用“耳杯”这个词,说两侧耳型如鸟展双翼,一定要以“羽觞”称之才算高雅。不过司马懿记得这杯子,则是因为另一件事——曹丕嘴里说着雅趣,却不用玉杯,偏偏要用铜铁。司马懿为了这个笑话了他好久,说肯定是他铸剑打铁剩下的边角料。大概也只有年幼的曹干会把它们当做宝贝,精心收藏了这么些年,依旧保存完好。

“毕竟是陛下的礼,总不能摔坏了吧。”曹干笑着给司马懿斟了酒,“皇兄也是用了心的,有了心意便是贵重,辜负了未免可惜。”

这话说得倒是在理。司马懿仰头饮了一杯,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他招呼侍女上前斟酒,又满饮了一杯。

酒香醇冽,茫茫然间,他几乎没有听清曹干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自己答了些什么,左右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他看着曹干坐在对面,面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一会儿是弱冠的赵王,一会儿又是幼年的小儿。他又拍了拍身边的座位,一会儿觉得身边坐着人,一会儿又觉得没有。

“先生醉了。”曹干说。

 

年轻的赵王从来就不像看上去那么天真单纯。

帝王家的孩子,极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哪怕当时不解其意,也会牢牢记在心中,留待日后查证。

十多年过去,他还能清晰地记得,幼时的一个午后。

 

他躺在曹丕书房里的榻上,睡得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他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到长兄和一个男人靠在一起,亲吻彼此的眉眼。

皇帝说了句什么,他身边的人就低沉地笑起来,用脸颊去蹭他的额头。皇帝手里拿着笔,怕墨水飞溅不敢躲闪,也就心安理得地靠到了对方身上。

被褥上的阳光味,庭院里的草木味,墨汁的气味,朱砂特有的刺鼻气味,通通汇聚到一起,让这段记忆的轮廓更加清晰而尖锐。

曹干半眯着眼睛,看着一条金黄色的小龙从他面前游过。

——不过手指粗细,半尺来长,不过从胡须到鳞片爪子都清清楚楚,样样分明。

小龙懒洋洋地躺在桌案上,时不时翻了个身,换了个面晒太阳。过了一会儿,顺着桌角滑下去,又绕着柱子爬到梁上探头探脑,尾巴尖上羽扇一般的尾鳍收起又展开。末了,它依依不舍地从窗口飞出去,在屋脊那一排蹲兽前徘徊了一回,这才消失在太阳的光芒里。

 

小孩子瞪大眼睛,想要看得更分明些,一道人影却忽然笼罩在他面前。

“你已经醒啦?”曹丕说,“醒来却还赖着不肯起床,该打。”

他伸手作势吓唬,但是小孩子笃定他不会真的责打自己,笑着张开双手,叫兄长把自己抱起来。

“堂堂燕公,还跟哥哥耍赖。”皇帝笑着说,将他抱到案前,纵容他坐在自己怀里,又展开案上的书卷给他看,教他认字,“仲达先生带来的新书,让他教你读。”

“这么多呀——”曹干看着堆得比他个头还高的案卷,“这么长的书,要读到什么时候去啊。”

“这是《皇览》。”坐在旁边的司马懿代替皇帝回答道,“延康元年陛下命诸位大人集经分类,今年才成书。”

小孩子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司马懿笑了笑,继续说道:“皇览的意思是,宜皇王之省览。从明天起,请小燕公每日择一篇目背诵,背不下来的话,陛下可是要罚的。”

曹干最不喜功课,懊恼地嘟哝一声,重重地将头埋到曹丕怀里。看到他吃瘪,两个大人都笑起来。

“你长大啦,不能再贪玩了。”曹丕说。

 

“本王从前就没背会几篇文章,如今更是什么都不记得啦。”赵王也喝多了酒,擎着酒杯,跌跌撞撞地走到院子中间,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到身后,灯火又将他的影子照到了身前。

“我告诉你们,我能看见——龙——”他胡乱说着,突然觉得眼前一花,定睛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他转身看,司马懿还扶在桌边睡着,他又回头看,只有屋脊上那一排蹲兽,仙人坐凤领头,以龙始,以行什终,整整齐齐,在月色下泛着琉璃的冷光。

不知怎的,他出了一身汗,酒也醒了。

 

盘踞在戗脊上的青龙看了他最后一眼,无声地消隐在夜色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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